愤,因为就是这个人逼得他不得不离国,这一走就是七年,接近三千个昼夜。
但此刻的叶明希已能心平气和地直面莫霖,因为他知道莫霖是对的,当年的自己根本就是个小孩,口中所谓的“爱”不是爱,只是占有欲,就像小孩子为了霸占心爱的玩具不知轻重地破坏一切,根本没有考虑过钟漫的感受。
他甚至庆幸莫霖当年把他逼走,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再那样下去会干出什么事来。
对莫霖的照片点点头,叶明希的视线开始在灵台里搜寻那个他最想看到的身影。
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在右边看到正在低头摺叠五色纸钱的钟漫。
她全身缟素,黑发上别着一朵醒目的小白花,为她的眉眼添上一抹凄色。
叶明希忽然有点胆怯,特别是在明白自己过去是多么的任性,带给了钟漫多么多伤害以后,他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风尘仆仆,还带着个行李箱站在灵堂入口,自然引起了注目,灵堂里响起了低低的私语声,但钟漫摺纸钱摺得很入神,拿起一张纸双手一旋变成小圆管,放下,再拿起一张纸,机械化地木然重覆,未曾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叶明希有点担心她的状况,行李箱慢慢地在他身后拖行,停下,他终于再一次站在她身前。
突然出现的阴影让钟漫有点不习惯,她眨了下眼睛抬头,面子站着一个伟岸的男子,她记忆中并没这样的亲友,但再细瞧他的轮廓却是熟悉得很,她愣了三秒,难以置信地轻轻吐出两个字:
“……明希?”
叶明希很紧张,他知道自己的手都在抖着,但他仍然尽力给她一个最自然的笑容。当了模特四年,他第一次觉得微笑原来也不容易。
“漫漫,我回来了。”
钟漫有点不知所措,她放下手里的纸钱站起来,这一站才发现叶明希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要跟他说话都得仰起头来,一时觉得很陌生。
他们俩默默地站了几秒,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叶明希先开口:“有事情需要帮忙么?”
“重要的事都办妥了,现在就剩一些琐碎的工夫……”钟漫稍稍定了神,看到叶明希身后还带着行李,便对他道:“你先去安顿好吧,我这里没事的,别担心。”
“我没什么要安顿的,要不我来替你叠纸钱?”叶明希拿了个蒲团在地上坐下,钟漫还想要制止他,他已拿起一张纸钱在那儿摆弄,却怎么也卷不好,只好求救地看向钟漫,钟漫苦笑着摇摇头,坐下来给他示范。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摺了大半叠,叶明希由笨拙慢慢变熟练。灵堂里偶尔会有吵耳的钹锣在敲敲打打,但叶明希却没觉得有半点刺耳或者烦躁,因为他一直浮躁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七年来漂荡不停的心终于平静了。
听着钟漫轻浅的呼吸声,听着她手里的纸钱沙沙的磨擦声,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真好。
“明希,你在美国,过得还好吧?”
听钟漫这样问,叶明希知道她可能并没注意过自己的工作。也是,她不买奢侈品,自然不会留意那些华而不实的广告,他心中如此宽慰着自己,口中道:“还不错,现在工作算稳定下来了。”
如果别人听到贵为一线模特的他只以“算稳定下来”形容,大概会吐血三升,但他身旁的钟漫却淡淡一笑:
“加油,我知道你可以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来到六点钟左右,拜祭的人多了起来,钟漫因为要对来客鞠躬回礼,搁下了纸钱站起来专心待客,但她没忘了嘱咐明希:“你刚下飞机应该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嗯。”叶明希应了声但没离开,依旧坐着替她摺着纸钱。
他着实舍不得离开。
一个如此显眼的男人带着行李坐在家属区里摺纸钱,确实很惹人注目,因此这几天特地来x市帮忙打点的钟母一踏入灵堂就问钟漫:
“女儿,那个人是……”
“是明希啦。”钟漫悄声回答。
“那个孩子?他回来做什么?”钟母皱眉。自从叶明希为钟漫招惹上官司后,她就觉得女儿摊上这个麻烦精有一半是自己的责任,但整件事归根究底都是这小屁孩累事,因此这么多年后再看到叶明希她仍然不能释怀。
“我没问,但他离国这么久了,回来看一下故人也是正常的。”
“他这么突然回来,我总觉得没好事……”灵堂的来人分去了钟母的精神,也消去了钟母余下的嘀咕,这让钟漫松了口气。
她的心也很乱,整整七年没见,通讯也稀稀落落的,他却这么突然又出现了,还是出现在莫霖的灵堂上……
他年少时对她的孺慕情感,经过这么多年该退去了吧?钟漫有点不确定地想,抬头偷偷看了叶明希一眼,他却立刻回了她一个笑。
于是经过这么多年,钟漫的胃再次微微抽痛。
七十五 火化
办丧事是一件繁复而耗时的工作。-莫霖认识的人不少,加上是公司的领导层,不论是官是商都会来走一趟,钟漫整晚就在鞠躬与客套之中渡过。
“漫漫,先吃点东西吧。”九时许,来人比较零落,叶明希提着盒饭走到钟漫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