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听见老神医最后的放纵,玉花湮才觉得自己就像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快活日子能够蹦跶了。
重生伊始,那个豪言报仇、豪言不拖累玉墨、豪言拯救瑶林玉家倾颓命运的人,此时正在责难一个老人家。
门口光线忽暗又忽明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经过,玉花湮问话的底气也如一个破掉的瓦罐渐渐流失。
“你和一个老人家比谁命短?青箫丫头,难道你那个英明一世的父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老人家每每见到玉花湮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唯有这次不同,听见她丧气的话语,老人似是特别不高兴。
玉花湮听了这话倒是“咯咯”地笑不可支,不管老神医用怎样的目光盯着她看,她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末了,还是梅儿端着清粥回到房间来的脚步声使她收敛了笑意。
她原以为老神医真是个料事如神的老神仙,却不料老人也有漏算的地方。
手捧着还很热的清粥,玉花湮没有急着送米下肚,她笑对老神医道:“师父不知我孤苦,从小便没有双亲在侧?既然师父说有人为青箫撑腰,那青箫就适时地清醒一下。虽是有恃无恐,总是不要惹祸上身才好。”
玉花湮知道老神医既然敢说,就定有把握保她周全。但是她也晓得一件近在眼前的祸事。
若是玉青箫真在桐琴“死而复生”,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无数个日夜的难防“暗箭”。
玉家父子合力要了玉青箫的性命,还有暗隐于幕后的黑手没有揪出来,她此时让玉青箫现身。无异于让她变成众矢之的。
玉花湮嘴上虽已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可瞧不出老人家的异色,她的一颗心还是无法落定。
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没猜透老神医为何“无缘无故”地对她好,一心收她为徒。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老神医兴许从何处获知玉颜心在她身上,只是若如此一来,老人家将她推在众人面前的举动反而不明智了。不是么?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一直捱到了又一个夜晚,冰冷的夜从来不会眷顾同样浑身冰冷的她。
但她并没有安分地呆在梅儿为她排放好的舒适“棺材”里,她身上披着那件裹了她回来残天羡没有带走的披风。怀里抱着两个温暖的手炉,抱膝坐在房门边上铺着软垫的藤椅上。
干什么?
望眼下路,望将来路,望早晚要重新走上的那条。通往幽冥之地的黯淡之路。
可她水汪汪的眸子凝望着的地方却不是常人可见的土地,仰望着幽深的夜空。玉花湮很好奇重生前,儿时玉墨曾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人都是要死的,他们的母亲故去以后没有去那昏暗不堪、鬼魅丛生的阴曹地府;他说母亲去了天上,那无数繁星里的一颗。就是挚爱着他们兄妹的母亲。玉墨那么说,她便信以为真。
夏已至,然而玉花湮却一点儿炙热的感觉都没有。
白天谷吟风、孑染和梅君羡轮番出现不让她出房门。说是烈日当空会有碍她的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