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玉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手指了指无忧,红袖会意的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王玉英的身前,小声道:“夫人,你怎么起身了?”
“去,将我那套命妇的朝服拿来。”
“夫人……”红袖暗惊: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她是要去哪里?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快去!”王玉英难得语言犀利,此刻双眸一蹬,倒有了几分相府千金的派头。
“夫人,您别急,婢子这就去帮您拿来。”红袖瞧这光景,知道夫人怕是心意已定,不敢惹王玉英动气,立刻诺诺地拿出那套朝廷的命妇之服。
王玉英并不穿上,而是让红袖掉着,只是穿了一套寻常的衣衫,悄悄的带着红袖,绿如出门,一张脸既白又沉,看的红袖,绿如一时间无人敢说一句,不知道她家夫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不过心中都暗暗担心她家夫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走路都困难了,夫人还强撑着干什么去?
红袖,绿如即使心中又千万的疑问,却没人敢问出口,扶着王玉英上了马车,听着她吩咐:“去相府!”
红袖,绿如听了去相府,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不过二人还是相互偷偷传了一个眼神:她家夫人今天的举动太奇怪了,原本是根本就没打算再回相府让相爷和两位舅爷难堪,为何今天主动去相府,带着命妇朝服不说,还背着大小姐,这太奇怪了!
二人都是王玉英身边的大丫头,都是有眼色的人,见着她家夫人心情沉重,也没打算向她们解惑,所以也静静地守在她家夫人,小心的侍候着,无人出声。
到了相府,王玉英的脸色愈加的苍白,额头已经出汗,显然这一路马车坐过来,十分的吃力,相府的门房自然认得这是相府的三小姐,而且江州城里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相府三小姐和离的消息:苏家商贾之家,难登大堂之雅,祖坟冒了青烟才娶到相府的千金,却还不知道珍惜,宠妾灭妻,嫡庶不分,逼走嫡长女,囚了嫡子嫡女,又纵容小妾谋害正室,惹得相府的大舅爷一怒之下,相府三小姐伤心绝望之下,提出和离,终于摆脱了无情无意的男人。
流言以龙卷风的速度席卷了江州城,其中不乏人为操作的可能,可是这一切都是实情不是吗?
所以当苏夫人脸色惨白,步伐踉跄的跨进相府大门的时候,门房的眼色充满了愤恨,他是相府的老人了,对王玉英的感情可不是寻常的深厚,三小姐菩萨心肠,未曾出阁时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亲厚,却没想到落到这样的下场。
于是在第二天,江州城的最新版本是苏启明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喜新厌旧,根本是猪狗不如,当然这些话的最终源头来自于门房。
王玉英并不知道在她虚弱不堪的跨进相府大门的时候,已经为苏启明的光辉形象又书上了一笔,她只是惦记着自己所求之事能不能达成,她能不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帮无忧做点什么,让她那可怜的无忧不要那么辛苦。
王相爷的卧室
相爷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再加上昨夜王大爷带着无虑,无悔回了相府,无忧带着王玉英去了别院,王相爷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情景,那心情自然更加的沉重,几乎一夜未曾睡去,用了午膳刚刚睡去,却被侍候了他一辈子的管家轻轻的叫醒。
“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小三儿回来了?”王相爷的眉头一蹙,心头一沉:只怕小三儿……
王相爷不敢向下面想了,自己女儿什么性子,他清楚的很,若不是小三儿的身体情况到了实在不能支持的时候,只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时候进相府的大门,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处处为了着想,哪里忍心再让相府陷入流言蜚语中。若是个任性的孩子,这些年也不会疏于和相府走动,不就是担心苏启明打着相府的旗子,给相府惹来麻烦吗?
相爷和两位舅爷都知道王玉英的心思,所以这些年倒也依了她,只是对无忧三姐妹倒也不曾疏了几分,就是明白的告诉世人,苏启明怎样,他们不管,也懒得管,但是苏家的大房是他们相府罩着的,所以王玉英倒也没有受太大的委屈。
不过王相爷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实在是又气又爱,更多的是自责,都是他在老妻去了之后关心的少了,所以才养着这样一个处处包容,处处退让的性格,说真话,他还真觉得无忧那姐弟三人更像他们相府的人,有情有义,亦有心计。
王相爷思索间,王玉英在红袖,绿如的搀扶下进了相爷的内室。
未语泪千行,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任性,伤的老夫颇重,却还要再老夫年迈时为她操心,王玉英就实在说不出话来。
王相爷强忍着心头的难过,瞧了绿如手中的朝服,再看了一眼身子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要被吹走的女儿,心中似刀绞一般。
王相爷把屋子里服侍的人扫了一眼,道:“有什么事,好好和父亲说,别哭坏了身子!”绝口不提和离之事,原本也不是大多的事,至少在王相爷的眼中比起自己女儿的身子,不值得一提。
丢了相府的脸面,算的上什么,在他的心里,女儿的身子可比那相府的面子重要的多,否则当年也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一个商贾人家,当初会反对,倒不是他看不起商人,而是总觉得那苏启明不是女儿的良人,没想到还真的给他说中了。
老管家听了王相爷的话,一边给服侍的人递眼色,一边带头走了出去,红袖,绿如也机灵地跟着退了出去,偌大的内室只剩下相爷和王玉英两人。
“小三儿,来,到父亲这里坐坐,让父亲好好的看看你。”王相爷强笑着,目光慈祥的拍了拍自己的床榻。
王玉英瞧着王相爷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个万一,却又强忍着不让她知道他担心的目光,心里一暖,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感觉来。
这么些年来或许她真的错了,不该为了顾虑相府的名声而故意疏远父亲,而现在她知道错了,只怕她时日无多了。
这样想来,心中越发的难受,刚刚息了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却不想再惹相爷难受,强忍了下来,度步上前,坐在床帏边上。
几缕阳光从窗沿照了进来,王相爷鬓角白发如霜,脸上的皱纹纵横如沟壑。
王玉英心中一酸,她突然意识到,她记忆中那个总是高大的身影,几乎无所不能的父亲,现在已经老了,可是她却还要为了自己的错,而来为难父亲,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她说不出来,但无忧怎么办?她的无忧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