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奉宛的茅屋一直都不算体面,除却大门上赚门面用的红檀木匾和两头坑来的石狮子以外,全然就是一个农家院舍的做派。
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茅屋内那一面屏风之隔的小小隔间却摆满了各种价值连城的摆件。
承然,连喻确实是抠,但是他抠的都是别人,对自己,他永远爱护的人神共愤。
一盏香茗从未喝过虎跑龙泉以外所沏的茶,八仙屏风之后的小隔间,哪件东西不是值得千两银子以上。
他是爱古物的人,所痴程度不比银子少。
因此,当皮皮出门前看着一烛之下,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碎片堆呀堆的连喻时,他知道,方大姑娘这次要倒血霉了。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茅屋之内拢着的烛心拖出去老长,零星爆出几点烛花。
没人知道那个背对着烛火默默摆弄自己东西的连大人神情如何,却仍是可以从那个落寞的背影中感受到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灾难。
方大姑娘其实早就醒了,闷声不响的躺在床上装死的原因是。澜卿的脸,侧脸五百,正脸一千,全身一万。
她这会子是什么都想起来了,连带着混乱之中砸出去的那个商周原始瓷。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这么赖到地老天荒,屋内的人全部咽气。不然,她实是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爹交代,一方破瓷碗引发的这场灾难是如何的寸土寸金。
澜卿垂头丧气的单手支着下巴,连头都没回就道了句。
“没咽气儿就自己起来。”
声音恹恹的,也没听出什么出离愤怒的腔调。但这没好气儿的用词,缺心眼都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糟了。澜卿公子德行不怎么样,却很注重修养,一天之内连爆两次粗口,可见这气儿有多不顺。
方婉之哆嗦了一下,也知道再磨蹭下去占不得半点好处,随即在眼睛上蒙了块帕子,磨磨蹭蹭的挪过去。也不敢往他跟前凑,只呆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装傻充愣的道。
“哟澜爷,可是我睡的久了,天色已暗,您老人家要是再画肯定挺费眼睛的,奴家这就不叨扰了,您也早些歇息。”
她当然是不想赔银子的,换句话说,她怕这东西一赔起来就是个没边儿的无底洞。
澜卿是什么性子,如果真长得跟他的脸一样温顺,那这世间遍地都是春暖花开了。
连阁老也没眼皮夹她,稀里哗啦的捧着自己的宝贝堆成一座小山。
“想赖账?你赖的过我?”
对于澜卿如此直接了当的败坏自己的名声,方大姑娘是沉默的。反正他是不要脸的,她早就知道。而且瓷器确实是她打碎的,她无话可说。
方婉之不敢吭声,小脚偷偷往门边迈了一步,捂着自己个的心口说。
“奴家今日受到了惊吓,到现在还心口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