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倒尽万般无奈,万般活在人眼皮底下的无奈。宗政恪无所谓地道:“本来就没想瞒着他,他要知道,就知道好了。”阿镜还是原先那个阿镜,外表虽然不算出色,可暖如冬阳的笑容足叫人心中宽慰。
她的神色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惫懒?嬴子皎心中诧异,面上就带了出来,想了想问:“你与李懿?”
“不瞒你呢。阿镜,”宗政恪笑起来,“我打算嫁人了,嫁给李懿!”她的笑容显然自内心。可嬴子皎心里却闷闷的痛。
忍了忍,他勉强露出笑容,颔道:“正该这样!从前的那个你,让人看着都要担心和害怕。你还这样年轻,怎么能有行将就木之人的气息呢?可是阿恪,皇兄那里……”他忍不住要为她担心。
宗政恪走到扶栏处。眺望遥远地方。在天边,有一座似乎隐匿于云山雾海里的雄城,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它沉重的呼吸都能震得大地连连颤抖,更让那些心有畏惧之人只敢远望不敢亲近。
那里就是秦皇宫,居住着这座大6最有权势的人,和他的后妃子女们。宗政恪不想把自己送到兽嘴里去,又打不过这头巨兽,就只能想办法让这头巨兽自己丧失兴趣,放过她。
“小师兄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兄,我也不是从前的我。”宗政恪凝视着遥远的宫城,慢慢道,“阿镜,小师兄是大秦的天子,肩负重任。有些事情,哪怕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也无法不顾一切地去实现。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让小师兄放手,说难很难,说易其实也很容易。”
“阿恪……”嬴子皎讷讷,歉疚看她,“只怕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是你的朋友,但我更是皇兄的弟弟和臣子。”
“我明白。”宗政恪仰脸看他,微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做什么,我不愿你左右为难。所有的事情,你只要看着,看着就行了。我,还有李懿,我们两个会自己想办法,我们两个会自己努力的。”
嬴子皎垂下头,不敢去看宗政恪那双充满了希望的明亮眼睛。从前,她的这双眼睛死气沉沉、波澜不兴,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情绪起一点点涟漪。但现在,她的这双眼里迸着活力和渴望,是如此鲜明夺目,越叫人心折。
可是,这样的阿恪才是自己曾经希望看见的,不是吗?嬴子皎再度抬起头,低声道:“阿恪,我虽然不敢为你多做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如你所愿地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情,嫁你想嫁的人,过你所盼望的那种日子。”
宗政恪对嬴子皎灿然而笑,拉住他长长垂落的衣袖,认真地答应:“好!”
嬴子皎的指尖微颤,很想握一握她那双白皙秀气的手。可是终究,自始至终,自己从来也没有得到过握住这双手的资格。
他也灿然一笑,望向旗幡招展的远处,喃喃说:“皇兄大张旗鼓出宫,只怕后、宫又会不安了。孟西白三老氏族,如何会甘心啊?!”
不要说孟西白了,只怕普通的大秦世族也不会甘心呢。宗政恪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