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还欲说什么,忽听得副将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殿下……时辰真的不能再拖了……”
程英嘤慌忙将手抽了回去。
赵熙行猛的回头,冷剑般的目光刺向副将。
那副将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蹭蹭冒。
程英嘤推了把赵熙行,示意他莫计较,正事为重,才让赵熙行碰到佩剑的手缩了回去。
“等我回来。”
赵熙行最后低低一句,随了副将远去,频频回头,马蹄流连,背影消失在天际。
程英嘤挽着缰绳,在原地立了良久,看着那背影半丝儿都没了,才感到早春的风,空荡荡的往心里吹。
她伸手,揽了一掌将起未起的春,花儿都在残雪下蓄势了。
快了,又一年四月。
程英嘤一直以为,她这一生就终结在四月,那场宫变里。
却不想,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而在盛京某处的朱门高户里,沈银也虚揽了一掌春风,发呆。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去啊。以前的情分都了了,如今您是侯府千金,万不能扯上干系啊。”
流香掩了所有门窗,压低了声音急。
沈银看向手中已经攥得皱烂的笺纸,是薛高雁今晚约她朱雀门一见。
就这么一句,多的半个字没有。
沈银指尖攥得用力,发白起来。
那个大雪里胡子拉碴卖熏肉的男子,到底是认了,他回来了。
当年南去三千里迢迢,梅花开早,归来盛京的迎春鹅黄,又是一年岁。
沈银唯一不懂的是,归来的,是绯衣银弓的状元郎,还是南方叛党的行首大人。
亦或者,只是她岁月里已经埋葬的痴枉,早就死了。
流香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劝:“姑娘千万莫意气用事!大晚上的见面,又是叛党,明摆着的居心叵测啊!”
沈银深吸一口气,一颗心忽升忽降,半天品不出悲喜滋味。
良久,她把笺纸往火塘里一扔,失神的看着火苗吞噬干净,才轻轻一句。
“一次,就最后一次……火坑我也认……”
流香在旁边腻了层冷汗。
贤良淑德,闺门名秀的自家姑娘,觐见东宫也会把关切话提前背好的挑不出错儿。
却在涉及到那个御史卿时,能变了个人。
像盛京最美的夹竹桃,剧毒。
流香忽的升起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这一去,风雨大幕拉开。
夜幕降临,冷月花影扶疏。
还是早春,冻人,百姓都歇得早,不到子时,整个京城就黑咕隆咚起来。
一抹倩影摸着黑,蹑手蹑脚的来到朱雀门,似乎对帝宫的布局很熟悉,一路都避开人走。
有个男子已经等她很久了,坐在御沟边的白玉桥上,吊儿郎当晃着腿,凌乱的墨发在晚风中拂。
不修边幅的青胡茬上,一双眸雪亮,在冷月的辉映下,流转着弓影箭光。
未钝,未老,未蒙尘。
倩影瞳孔微缩,踌躇地走近,像是面对一个不真实的幻影,惘惘一句。
“薛高雁,我带了我的命来……然后,便当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