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男子,披着鸦青色貂绒鹤氅,手提一盏琉璃宫灯,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静静的看着她。
暗夜中,风雪中,魂兮归来中,那一星橘黄色的灯火,虽微弱,却仿佛映亮了人世间,所有的角落和迷途。
点亮一盏灯,为你指引,光明所在的方向,当橘光映照你瞳仁时,一定是透亮又温暖。
于是,女子瞳孔微缩。
又是一年大雪,一年岁,一年君不归。
一年故人踽踽独行中——
却终于,有人点灯。
雪花拂过那男子的脸,银白的月光之下,朦胧干净,临风兮皎皎,迎向起舞女子的眸,焕发出了天汉之下最璀璨的星光。
“嘤,鸟鸣也。曰,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据说你认祖归宗那天,程府鸟鸣声声,是以在英字辈儿中,得名‘嘤’。”
男子语调有些沙哑,深吸一口气,轻轻一句。
“好久不见,程英嘤。”
好久不见,时光尽头的故人。被尘埃淹埋的名字,唤出了岁月伪装下的,归来。
程英嘤。
花二,也是被这个名字唤的女子,神情有长久的恍惚,显然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夹杂着雪风而来,有些不真实。
她骨子里的血脉啊,她曾以这个姓,嫁与他为妻啊,她曾经准备舍弃,前半生无尽离别和温柔的名字啊。
终于被另一个人唤了出来。
“诶……”
她低低应了句,声音仿佛不是从自己喉咙而出。
如同当年程府团年饭,难得一见的族亲们唤她,她声如黄鹂,应得欢天喜地。
也在那一瞬间,夜色里魂兮归来的面孔们,也笑着纷纷唤她,小十三!小十三!
时光,彻底混乱了。
良久,女子抬眸,看向那执灯的男子,微弱的一星光,却似乎太亮,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连同那男子的容颜,都让她如坠梦境。
“赵沉晏。”
她唤他,用以前两人的称呼唤他。
“诶。”
那男子也应了,应得郑重,应得缱缱。
他踩过发黑的脏雪,跨过陈年的狼藉,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身,噙笑:“舞,跳得好。我是不是应该备份押岁钱?”
女子一愣,忽的羞怒,瞪目看着他:“押岁钱是长辈给的!你托哪门子大呢?占我便宜?!”
笑声,打破了时光的困局,夜色中的面孔们归去,现世的烟火,流光溢彩的绽放。
故人归来兮。真的是“故人”,归来了。
“你来作甚?宫里的热闹,还不够你凑的?”女子抿了抿唇,上下打量着男子满身的雪珠子。
赵熙行挑挑眉,左右看看,捡了处干净地儿坐下:“哪儿都不如你这儿热闹。我来给你拜年啊。”
“胡说!大半夜的来拜年,拜鬼呢!”女子哭笑不得,作势就要走,“我这就回了,要‘拜鬼’的,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