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连忙叫住她,拂了拂身旁的雪,示意女子坐下。
程英嘤,亦即花二无奈。过去坐下,坐得远远的。
赵熙行忽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衫,对着满园废墟,正色一拜:“本殿,不,赵沉晏,给各位世兄世伯,拜年!”
程英嘤唬得立马跳起来:“你做甚?我程家的,你个赵家的拜甚?”
赵熙行也没理她。略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续道:“在下右相赵胤嫡长子,赵熙行,字沉晏,取沉毅安乐之意,今年廿四,尚未娶亲,八字为辛丑……”
“赵沉晏!”话头打断在程英嘤清咤里。
这一番又报家世,又报八字的架势,像极了毛遂自荐,亲自上门提亲。
尤其面对的还是程家故址,亲人在天有灵见证,听得程英嘤坐立不安,心里跟小猫挠似的。
“我还没说完……打断东宫说话,该当何罪!”男子后半句脸一板,见得女子一愣,遂又得逞般,要继续说下去。
程英嘤脸一红,羞恼低喝:“赵沉晏!都什么跟什么的?你再胡说,我立马回去了!”
言罢,女子气鼓鼓的就要走,赵熙行这才住了嘴,挡在她面前,下颌一抬:“本殿没让走,区区下民,谁准你走的?”
程英嘤气极反笑:“哟,现在端圣人架子了?是了,从一开始重逢,我没打定让你认出来,所以事事小心,万万谦卑,真把你当东宫供。如今互相揭了老底了,你这东宫的皮还往哪儿扯?”
顿了顿,女子又冷笑一声:“还有,最开始时,你还真有个圣人样子,话没两句,规矩倒多,脸板得像阎王。如今怎么坦开了,反而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要传出去,天下没人信的。”
“本殿要天下人信作甚?”
赵熙行忽的俯下身,凑近女子,憋住的笑溢满眉梢眼角,“圣人,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而赵沉晏。”
男子顿了顿,深深的目光,噌一声烧得炽热——
“是你的。”
低沉的三个字,混着风雪,却清晰的钻入程英嘤耳中,似小飞虫飞了进去,让她浑身一颤。
然后就从头到脚一阵痒。
“胡说!又胡说什么!再说不着边的话,我真恼了!”
程英嘤唬得一下子跳开,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去看赵熙行。
是了,这个男子越来越不像东宫,互相明了身份后,就跟野马脱了缰似的,就快赶上嘴里叼着花儿逗小娘子了。
然而这个念头,却让程英嘤心里,霎时涌上股莫名的在意,道:“本姑娘可得恭喜东宫了。不知去哪儿学了这些蛊人话。若让盛京的千金们听到了,东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赵熙行先是一愣,继而眉梢一挑,心里像放了个大爆竹,咻一声就上天了。
“半个字都不会说给旁人听的!本殿说过了,天下人面前,是圣人,你面前,是赵沉晏!”男子说得郑重,语调一转,带了分试探,“不过,若你希望让旁人听到……”
“您是东宫!你想怎么做,怎么说,谁管得了您!”
程英嘤闻言心里烦躁,打断了男子话,捡了块干净的雪地坐下,扭过头去。
赵熙行唇角微翘。也走过去挨着女子坐下,一阵窸窸窣窣:“好了,今儿是拜年,生气就不吉利了。你看,我带了什么?”
程英嘤下意识地抬眸,瞳孔一缩。
那盏宫灯被放在雪地里,借着银白的月光,映亮十方小苑,苑子雪地上竟堆了各式爆竹,全都是最时兴的花样儿。
“炮仗?”女子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赵熙行,“一个圣人东宫,去哪儿弄的这么些市井玩意儿?”
“本殿从小就有。只是天下人不知道罢了。”赵熙行想起那个儿时,偷偷把兄弟们玩的炮竹塞给他的刘蕙,笑了。
这世间的圣人,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