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再想想,冷无霜当时的神色分明是痛苦的神色而非排斥。
其中原因实在是曲折,好在寒楚让想明白了。
修行者的魂魄离体,失了魂的身体存在着极长一段时间的寻魂期。
若是失了的那一魂离得较远也就罢了,这寻魂期有与没有并无什幺差别。但若是恰好离得近了,修行者的识海为了提醒身体的主人将魂魄归位,会牵动着全身的灵脉剧烈地震动。时间一长,识海的震动不停,虽不至于大伤灵脉和身体,但其中的痛苦却是常人所难忍受的。
而当时,冷无霜可是日日夜夜和自己面对着面,相距不到三步,教他如何引灵气除杂念,教他如何与人为善,教他端方正直,济世救民。
他不喜多话,做任务时若是受了伤也强忍着,不愿让三个徒弟知晓。自己那时候恨他怨他,与他对着干,他也顶多是沉下脸色,自己回屋子躺在床上生闷气,从来不愿和他多说一句。
他那时还幼稚地以为是冷无霜厌恶他,不屑与他多话。
现在再想来,当时的自己果真是又幼稚又愚蠢。
往日在灵云的点点滴滴全数被寒楚让记起,他每记起一点便要懊悔一次,心内像被钝物一下一下捅刺一般,又痛又酸又后悔,恨不得立刻冲到隔壁去跪下和冷无霜道歉,求他原谅,让他扇自己几个耳光泄气。
入了夜,再如何热闹的镇子也是要稍作歇息,此时,这富庶的镇子在星光与银辉笼罩下格外的寂静与安宁。
客栈内的魔主尚处于不平静的懊悔之中,客栈边上那一座阔气府邸也开始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府里的主人与丫鬟小厮都陷入了酣睡,府内挖凿出来的,接连着外头运河的人工河边的小树林中,有两束幽绿的光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呼哧呼哧’的野兽喘息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它扑棱一下翅膀,刚想飞离这身上血腥味极重的可怖怪兽,却被一尾巴抽落了地,紧接着巨大的阴影罩在头顶,那可怜雀儿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被一脚踩得稀烂,鲜血四溅,五脏六腑都分了家。
草木摩挲声悉悉索索,这可怖的怪兽眼冒幽光,一张嘴‘呼哧呼哧’地继续喘气,大张着露出里头阴森尖锐的牙齿,全身坚硬的毛竖起,背部靠近脊椎的左右两侧的肉瘤耸立。
它正一步步往这家府宅有人居住的屋子里走,睡在屋外的老狼狗警觉地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猛地掀起眼皮站了起身,仰着头颅高声嚎叫。
没等这家的主人从睡梦中醒过来,这狼狗的高声嚎叫就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哀叫,叫声在喉间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气息。
“老爷,外面是不是有什幺声音啊?我方才好像听到阿财在叫。”
躺在床铺上的钱老坐起身,颤巍巍点了烛火朝着身后的结发妻子道:“等等,我点了灯出去看一看,你先睡着。”
妻子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稳,也钻出了被褥披上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