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惶恐、不安,收进眼底,那些防备和抗拒更比言语伤人于无形。
他扣住她的肩头,五指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震动的疼痛同时涌进两个人的身体,却仍是绝望得让人想要狂嚎。
可以看到,触到,却永远感受不到对方的痛苦和难受,心伤和矛盾。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知道,怎么做,才能不再这么憋闷难受?!
“该死的你,说啊——”
他急怒交加,眼眸通红一片,仿佛恶兽来袭,扣着她一阵猛摇,摇碎了一面的冰冷,仍是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得不到安慰的兽,冲天的怒火全化成锐利的尖矢,直指向他掌下脆弱的泪眼。
他嘶咬,喘息,狠狠地蹂躏,这掌下的领土是他的天地,怎么能跟他闹起义闹革命?!这真是太可笑了,他何必问,他不屑用,他只要攫夺这早就属于他的一切,管他成年不成年,她早就是他的了。
他在心底冷笑,什么能不能,只要他韩希宸想要的,没有什么不可能。
一股尖锐的刺痛,陌生的却又似曾熟悉,突然从灵魂底处扶摇直上,赫然撑开她的眼眸,印入他狰狞狂蛮的姿态。
他的胸膛上,还沾着刚刚沐浴的水珠,湿润的发尖上,悬着晶莹的月光,淡如薄纱的银辉铺洒在那浑厚健硕的肩背上,这是一副多么完美性感强而有力的身躯,她还记得无数个夜晚,他抱着她坐在那宽阔的肩头,仰望夜空,细数星月,亲手托起她的整个世界。
这一刻,这副身躯绷得笔直,仿佛张满的弓,这双大手撕开她最后的防卫……
“韩,韩……”
刺痛惊得她几乎要失去呼吸,她慌了,乱了,伸手去抚那张熟悉的俊脸,一迳摇着头,泣不成声。
可这样的酷刑,没有结束,执念仍一意孤行。
“痛,好痛……”
“韩,韩……”
“我怕,小乖怕……”
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细小的指用力撑在他强压下的胸膛上,最后已经耐不住那股窒人的压力,左手突然抵在他的脸上,半截小指正好压在他眼底。
那一瞬间,一声尖细稚嫩的叫声,从记忆的深闸中冲出。
韩希宸——
她闭着眼,咬着唇,脸色已经一片苍白。那汗湿的小脸渐渐和记忆中那张圆润可爱的婴儿小脸重合,罪恶感一下掠住了他的心。
他已经感觉到她的放松,不,或者是放弃,却迟迟不动了。
他曾发过誓,再不让她偿到那样的痛,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只要稍一用力,就没了。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老天,他疯了,他在干什么?!
他突然抽离了身,放开了手,猛地退离背脊一下抵上冰冷的金属床栏时,惊得他浑身一震。
她抹着眼角,嘤嘤哭出了声,“韩,韩,我不是……不是要放弃……可是,我好怕,好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知道他骂的没错,五十年的承诺,是她亲口许下的,她怎么可以转眼就当了逃兵?!
她不想的啊,从听到姜水瑶说出那些话,她心里反反复复地排斥着那些事实,她不想承认,不愿相信,她只想逃开。
那么多朝夕相处,日夜共枕,那么多缠绵情爱,厮磨不舍,教她怎么放得下,她根本不想放下,放不下啊!
可是,看着张生那样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就像已经不在了。她就好害怕,好害怕……
她开始惧怕曾经的好运重生,她以为这是上天赐予她的幸福,让她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不用再永浸复仇的深渊,她以为已经找到重生的意义,她以为幸福已经被握在手心。
怎么料到命运又跟她开了玩笑,在她和幸福之间,划下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鸿沟,教她如何跨越?
是不是,她已经够幸福了,所以老天才会降下这个警示,告戒她不要太贪心?
即使成不了爱人,做亲人,他们也可以相守一生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当他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看着她时,不管是高兴,还是愤怒,她都拨不开了,她只是尝试了两日的陌然相对,都要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办?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心底里的不愿放弃,不知廉耻,违背人伦道德的良知,已经被老天洞悉,才会降下灾难,姜水瑶从头到尾要害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爸爸,可爸爸却为了保护她变成了植物人。
她还要一意孤行地走下去吗?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自私,太不孝,一直以来好像只想到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若不是老天的惩罚,所有的沙坑里都没有那么大块石头,为什么爸爸抱着她滚下去的那个沙坑就突然多了那么大一块石头呢?还偏偏就击中了爸爸的头,造成那么重的伤?
如果她不是神奇地重生了,也许她就不会那么信奉上帝和神砥。
可是她赌不起,她不敢,她不知道是不是再坚持下去,还会有更多于她更亲密的人会受到天罚?她害怕再看到自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流血牺牲,她觉得自己根本承担不了那后果……
……
女孩无助的嘤嘤泣叙,慢慢拉回了男人的神思。
他微眯的眼眸,看着那只蜷起抹着眼角的半截小指,激烈砰动的心仿佛也慢慢蜷缩回来,柔软一片。
他捏了捏拳头,突然翻身下床离开了。
她揉眼的动作一僵,看到床上没了人,又听到门响,一下来了力气坐起身,唤了一声,“韩?”
她僵在那里,夜风拂过身无寸缕的身子,冷得一下就忘了呼吸。
他走了!
半晌,房间里静得出奇,她从来没觉得这房子太大,太空洞,自己渺小得可怜。
她一下倒回床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却不知男人端了一盆湿热的消毒水来,给她擦洗刚才粗鲁之下弄伤的蜜口。看到女孩仿佛睡着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擦过纤细美丽的小身子,这副他熟悉了十几年的身子,在他眼里似乎总是那么小,那么小,小得……让他又爱又恨,根本忍不下心去伤害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