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东方昭夜?”
“正是在下。”
两个大人目光交接,也不过眨眼功夫,便不约而同地收回了那份本能的探询,进入正题。
东方昭夜抬手相请,韩希宸便落坐于那紫檀木雕鹤飞鸟的白色包皮大沙发上,甫一看,好似坐卧于云端,娃娃的小手一下触到沙发时,手指仿佛一下穿过了云絮,吓得她“啊”地叫了一声。
“小乖,怎么了?”
娃娃刚要叫,东方昭夜眼角掠过一抹惊芒,那只穿云游霭的小手一下被弹了出来似地,再一摸就是实诚而极富弹性的真皮。
哦,这是什么东西啊?!
韩希宸见小家伙使劲儿摸着人家的皮沙发,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惊奇的表情,以为这只是娃娃初到陌生环境时的寻常反应,便收回眼光,抬头看向东方昭夜,切入主题。
“小乖今天刚好十六个月零八天大。她是我唯一接触过的婴儿,我不知道别的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但是……”
韩希宸语音忽滞,低头看着怀里捣腾了沙发皮又去扒拉扶手上的鹤鸟雕饰的小家伙,似乎她也觉察到他在看她,仰起小脸,就叫了起来,他却只是抚抚她的小脑袋,将她胡乱挥舞的小手握进大掌中,眉心慢慢陷下两道深痕。
“她与别的孩子完全不同。”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沉缓的声线里似蕴满了万千情感,将初识娃娃的情形到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让她遭遇那样的经历和伤害,是我的失职。”
大手轻轻揉着那只小肉掌,拇指在缺了半截的小尾骨上,轻轻摩挲,男人垂下俊容,眉睫半掩,看不清那眸底的神色,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份说不出的自责和后悔。
东方昭夜淡笑着,那种认真聆听的态度很容易令倾诉者放松戒心,拖出自己心中的顾虑和隐忧,当韩希宸停下时,他亦是点了点头,道,“韩先生,勿需内疚。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好父母,万事总有第一次。以您现在对小乖的用心,她已经是相当幸福的宝宝。”
韩希宸闻言,眉间印痕却更深了,“东方先生,你言过其实。如果她真觉得幸福,又怎么会……”
那眸色徒然一沉,似忧似怒,“几次三番地闹自杀!”
“自杀?”东方昭夜颇为奇怪,目光直投到漂亮小宝贝身上,不禁好笑道,“韩先生,以正常儿童发育标准来说,这个时候她的自我意识还在初建中,只有生存本能,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成年人身上才会有的现象。您是以何确定,才十六个月大的小乖,想自杀?”
随着东东方昭夜陈述的“标准”,韩希宸脸色愈来愈沉,沉声道,“我说过,小乖同别的孩子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是指她比别的孩子更早懂事一些,三个月就会哭求着救自己的生母,还是比寻常孩子更早地拥有一些分辨能力,更懂得表达自己的意图,或者像您说的她学爬、学走路、学开门、学说话,都比一般孩子要早上一年半载,喜好也非常明确,会察言观色,会生气发脾气,还会吃醋妒嫉?”
“韩先生,请恕我直言,您所提供的这些信息,在当前人类已经拥有的儿童发育资料里显示,您的小乖各方面发育格外优于普通宝宝,是个小神童。莫说察言观色吃醋妒嫉这些情绪她是否表现得过早了,事实上几个月大的狗狗也懂得对自己的主人察言观色,也会因为主人多骂了它几句而拒绝吃饭,至于争宠妒嫉情况也显而易见。所以,韩先生您大可不必担心……”
韩希宸面上微微一怔,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不确定的神色,低头看怀里早就坐不住开始七拱八翘的小宝贝。
不必担心?
这时,娃娃的注意都被桌子上的功夫茶盘给吸引去了,她挣开男人的手,滑下了大沙发,伸手就拍向了那副田园浮雕上突出的小黄牛。
哞——
妈呀,活的,会叫?!
小手想抓起小黄牛,可不知为什么居然无法将之扯离那块紫砂茶盘,牛尾啪啪地打在她的小手上,让她惊讶地急忙回头去扯男人袖角。
叫着,“韩,韩,妖,妖……乖,乖……”
可男人似乎完全没看到她这方的诡异景象,仍蹙着眉一脸凝重地跟那个邪气的漂亮男人谈她的“自杀病”。
怎么回事?难道只有她看得到这些怪景象?难道她真的有精神病,异想天开?
韩希宸声音倏冷,“不可能。她……”
他看向娃娃,娃娃一只小手扒拉在功夫茶座上,咿咿呀呀地叫着,朝他挤眉弄眼,目光中闪动着向他求助的惊色。
“她的眼光告诉我,事实绝不简单。我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对她……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
这时,娃娃本想放开小黄牛,哪知道小手好似被粘上了松不掉又挣不开,急得她小脸通红,想叫韩希宸,抬头却一下对上东方昭夜,吓得她啊地大叫一声“鬼”。
恰时,韩希宸伸手来抱她,她就看到东方昭夜眼角一挑,她掌下的功夫茶盘倏地变回了**的石头,再没有会叫的小黄牛,青幽的小草,凉凉的小溪。怔愣之下,又被抱回了男人的怀抱,听到男人语声阴戾地说。
“她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东方昭夜,你要是再跟我说什么普通孩童会如何的狗屁话,就别怪我韩希宸翻脸不认人,你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止那一纸合约上的内容!”
娃娃闻言,不由一愣。
唔?他真的那么重视她么?
早上的事情明明就是个意外啊,他居然为了这个,完全就是……杯弓蛇影,如此担心她会再自杀?
“韩,韩……不是,不是啦……韩,一万,是意万……韩,我不思,不思了……”
娃娃抓着韩希宸的衣领,又拉又扯,急急地申辨着,韩希宸却没有低头看她,仿佛完全没听到她的解释,兀自脸色阴沉地盯着对面的人。
看男人没反应,娃娃又急又恼,一扭头就看到东方昭夜肩头上多出一张狐媚的脸,那脸模模糊糊、如烟似雾地飘在半空,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转眸看来时,仿佛有一股阴风倏地撩过她的脖子,再一眨眼,那张脸居然飘到了她眼前,她吓得“啊”地低叫一声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
耳边却飘来一声戏谑的嘲笑,“哟哟,瞧这小样儿,胆子怎么就变这么点儿小了。当年追着阎罗大人上九天下地狱的那股子劲儿跑哪去了?”
“阿嫦,不要胡闹。”
这道威严的男声响起,脖子上的冷风倏忽不见,再一眨眼,仿佛一切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