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屁股坐上季墉的办公桌,蹬著两只脚叩叩作响,满口的「打腊凉」。
看著她一张一合的小嘴,耕尉想尝鲜的欲望,又隐隐窜升上来,虽然理智不断提醒他,她再新鲜也不过是颗冬瓜,冬瓜是怎么也比不上鲍鱼的……
但,何谓冲动?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无聊欲念,它是完全不接受理智控制、无从解释的莫名固执。
强自镇定荡漾心神,他告诉自己,等离开这里,马上回去饭店找他那客鲍鱼大餐解解馋,就不会这么容易冲动了。
回头,见她大摇大摆地坐在季墉办公桌上,唉!这女人懂不懂办公室是男人的王国,怎么可以在地盘上乱撒野?
眼见季墉心神俱疲的模样,今天不是拜访人的最佳时机,他还是离开吧!临走前,再好心地帮季墉把这个不懂事的女人带走,就当是日行一善。
他优雅地走向若若,「绑匪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让季墉静一静?」
「我不当绑匪已经很久了,嗯……让我算—算……」
她翻翻腕间那只夜市一九九买的kitty仿造表,尔後抬头说:「已经整整过了四十七分钟,这两千八百多秒的时间,已经足够我漂白为一个清纯、没不良纪录的女大学生。」
出了电梯,少了他窒人的压迫感,她的狗胆又似泡过自来水般,瞬间膨胀起来。
「我承认我用辞不当,那请问清纯的女大学生,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先离开?」
「不可以!」她笃定的回答。
这个笨蛋不怕被季墉的火山熔岩煮焦吗?他这是在救人耶!百年难得现身的好心肠,就这样随随便便被她糟蹋了。
「告诉我理由。」他的耐心已经走到油箱红线了。
「我在等他把巧巧『ㄎ一ㄤ』走的钱还我。」人两脚、钱四脚,要不催得紧一点,钱飞了她找谁要去?
「钱?」这年头全是这种要钱不要命的白痴吗?原来台湾的功利思想早已腐蚀人心。「我替他还。」不由分说地,他的大掌握住她细瘦的手臂,一把将她从办公桌上搬下来,连哄带骗的把她扯出季墉办公室。
「大男人说话要算话!」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我不会坑你这点小钱。」他马不停蹄地把她拉出安全距离。
「要想清楚,是一千七百三十六元再加上五分利耶!」她的良心没比地下钱庄的老板多几分。
若若扯著他的袖子拚命摇,想拉回他的意识,却没想过,光她正在摇晃的那只袖子,就超过她要的五分利,要是把它摇落,她下半个月连泡面都别想吃了。
「我给你十分利!」说著,他从口袋掏小钱包,看她这样子,没拿出钱来,是塞不住她的大嘴巴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哦!」她的眼瞳中进射出「贪婪光线」。
「你这种慷慨的男人最棒了,待会儿我请你吃饭,我们可以叫两碗阳春面各加一个鲁蛋,再切十元豆干和海带两块!」
耕尉盯著她,停止了掏钱的动作,久久不发一言。
「太……寒酸了?」好吧!心一狠,脱口说了一个让她椎心泣血的重大决定。「再切二十块猪肠子、一块五花肉和两碗馄饨汤。」她的「心疼」继「贪婪」之後浮上眼眶。
他缓缓地摇摇头,铁了心,决意要吃这个抠门女人一大顿。把三仟块递到她面前,摇摇三张白花花的钞票说:「我要吃牛排!」没想到,跟在他这五个字後面的是一大串指控。
「你说话不算话、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她连珠炮弹似地大轰著他。
耕尉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俭吝成性的她刺激过度了,怎么一句「我要吃牛排」会换来一篇论语?
「你说要算十分利给我,一千七百三十六加上十分利後是三千四百七十二元,三千块哪里够?」硬生生被拗了近五佰块,她的心肌梗塞、呼吸不顺了。
原来是这样!耕尉好笑地又抽出两仟块送到她面前,她的脸色才像加了化学溶液,溶出了一抹灿烂笑容。
「走吧!到哪里吃饭?客随主便。」他忍不住拍拍她笑得行点傻的小脸。
「嗯……嗯……」她从来不知道,拿一仟多块为饵,可以钓回五仟块。欣喜若狂之余,她没忘记自己的最大消费额度是三百块,连忙慌张地想找到藉口让自己胖一点——食言而肥。
「有困难吗?刚刚是你主动邀请我的,难不成你要当那部少了輗的大车,或缺了軏的小车?」他调侃她。
这人是铁口直断的太上仙人吗?怎能把她的心思给摸个透彻?
「我知道有一家牛排店,他们是—九九吃到饱,还蛮划算的,可是那里离这边好远,我下午还有—堂课、两个家教……」
「我晚上有空!」耍弄她,让他有前所未有的快感,噙著看好戏的笑意睨向她。
「晚上我要到泡沫红茶店打工。」她摇摇头,要她放弃赚钱机会,想都别想。
「没关系,明天好了。」他再让步。
「好!我看看……」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行程表,上面排得满满的工作,比他这个总经理还精彩。「你看,我明天早上有课,下午有家教,晚上还要打工;星期六早上要到清洁公司帮忙,下午去一家补习班带团康,他们要举办营火晚会;星期日早上我答应陈伯伯去采收萝卜,弄完那个再回去把萝卜装箱入冷冻库,装完都要半夜了。不是不请你,我实在是忙翻了!不如这样,我们还是维持原计划去吃阳春面。」
「你到搬家公司帮忙?」他没回答问题,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