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到了极处似乎就分不清究竟什么是怕的感觉了,我缩在角落里任由数不清的冷血动物在我身上爬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禁闭室的门开了,一丝光亮照了进来,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抱住了男人的腿,我的精神恍惚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绝对不要再回到那间可怕的小黑屋去,只要不回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男人们在那里肆意地打我骂我欺辱我,我不知道羞耻也不知道疼,只是用一切卑贱的方法去讨好他们,终于他们发现了我的失常,有些不安了起来,他们将我送回了寝室,嘱咐紫叶她们几个看好我。
我依稀记得紫叶她们哭着叫我姐姐,问我怎么了,可是我的心头却似乎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我透不上气,看不清也说不出,一直这样神智恍惚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几天。
有一天晚上寝室的门被推开了,唐正民走了进来,从床上拽起了有些疯癫的我,可能是我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怕模样让他十分厌恶,他皱皱眉又把我推了回去,然后他目光一转,从寝室的角落里拽出了瑟瑟发抖的紫叶,他将紫叶带了出去……
那个冬雨缠绵的夜晚,紫叶一夜未归。第二天早起君茹她们都去了前楼教室上课,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躺着,那天我觉得精神似乎比前些日子都好了些,看东西似乎也清晰了许多,近中午的时候我看见紫叶回来了,她的脸色很白,走路都有些摇晃,眼睛红红的,可是已经没了泪水。
我看着她从衣柜里挑出了一件她最喜欢的浅紫碎花的连衣裙换上,然后悉心给自己梳了个头,扎上同色的蝴蝶结,打扮得如同过年一般漂亮。
她走到床边对我道:
“姐,我现在才知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你真的很坚强,但是我没有你那般坚强,我实在没法想象今后夜夜都要那般渡过!姐,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要走了,永别了!”
她给了我一个紧紧地拥抱,然后转过身,决然地走向了窗口……
那一瞬我突然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知道紫叶她要做什么,我疯狂地追了过去,可我伸手拽住的只是一片衣角!你知道吗?就只是一小片衣角,紫色的,带着一点点白色的碎花!
紫叶……”
第九十章 景宇
景宇
她用异于刚刚那已越渐微弱几乎很难听清的声音大声呼唤她妹妹“紫叶”的名字,大口大口鲜红色的血液从她乌青的唇角涌出来,那双惊恐的眼眸直愣愣地瞪着虚空,似乎还在看着那痛彻心扉的一幕。
和她相处那不长不短的日子里,她表现出来的让我难以理解的种种,原来根由都是在此,这一切真的是我全然不曾料想过的,又有谁能想象,寻常孩子十三四岁,尚且在父母怀里撒娇,过着小公主小皇帝般生活的时候,却会有那么一些孩子,在地狱般的生活中反复煎熬?
“安然!够了!”我封住了她的唇,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都是无力的,除了够了两个字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不!”一个字伴着一口血从她唇角溢出来,一贯温顺的她此时却异乎寻常的倔强。
“李先生,你让大姐她说完吧,这些事她在心里已经藏了十年了,她扛得太累了,被压得也太重了,你就让她把这些都说出来吧!”君茹轻轻为她拭去唇角的血渍,眼中含着泪花对我说道。
“可是安然她……”谁都看出来了,她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已经不允许她再继续下去了。
“大姐,你歇歇,后面的我替你说好不好?”君茹抹干眼泪,勉强带着丝笑容对她道。
她又咳了一口血,终于还是无奈地点头了。
只见君茹忽地没来由地打了个颤,看来那段往事对她也是一段不愿再度忆起的噩梦,她深深地吸足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道:
“紫叶姐姐出事的那天,中午休息时我们三个正在明辉的寝室里,明辉因为那次帮大姐把局长引过去,后来被陈国泽他们暴打了一顿,他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烧后眼睛忽然看不见了,失明让他害怕极了,所以我们尽量抽时间去安慰他。
忽然就听外面说紫叶姐姐出事了,我们赶到后院时,警察已经来了,把现场围了起来,紫叶姐姐的尸体上就随意地盖了一块硬纸箱,我们看不到她,只有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慢慢淌过,一路淌到我们脚边。
明明是自杀,可是陈国泽上下一打点,紫叶姐姐的死因居然被归结为小孩子因顽皮而失足坠楼,他们就那样匆匆地把紫叶姐姐的尸体处理掉了。
我们哭着回到寝室,看见大姐她手里拽着一小块紫色的布片,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口的方向,可我们怎么叫她她都不答应,其实早有人告诉过我,大姐她这是疯了,只是我不相信,可那时候我几乎都信了。
那几天里,文卿和怜欣都一直躲在我怀里哭,我也很想哭,可是紫叶姐姐死了,大姐她又那个样子,我还能躲到谁的怀里去呢?
而且每到晚上我都会怕得发抖,因为我已经隐约猜到了紫叶姐姐的死因,和大姐会这样子的原因,现在她们都那样了,那下一个厄运必然要降临到我的头上了。
可无论怎么害怕,寝室的门还是有被推开的一天,唐正民的目光停在了我的面上,我知道我逃不掉了。但没想到,一直沉默了那么多天的大姐,忽地梳了梳蓬乱的发迎了上去,我看见大姐她在笑,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笑,笑得妖娆如妖精,笑得艳丽不可逼视,笑得男人被她勾去了魂魄,最后男人将她扛在肩上带走了……
从那以后大姐在寝室里睡得越来越少,被男人们带走的时间越来越多;大姐说得话越来越少,喝得酒越来越多;大姐哭得越来越少,可疼得冷汗淋漓的时候越来越多;特别是那个假借着视察孤儿院扩建工程名义时不时来巡视的江钦国一到,姐姐的日子往往就越发难熬了,常常整宿整宿无法合眼,要是找不到酒喝,她就会疼得满床打滚,但是只要到了第二天,她又会将自己掩饰得很好,笑着跟男人们去,那时的姐姐已经心死了,根本没有一点点逃跑和反抗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