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破产的企业面言,又有什么用?
赵善军行长说过,新增贷款要是再出现问题,决不轻饶。这笔贷款损失,是全国银行改制后的第一笔。本来省行要求运河市行全力追回的,可是结果却是血本无归!
不管什么坏事只要摊上个第一,你就甭想安稳。贷款追不回来,就要审查当初的贷款程序是否合规,就要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了。
陈默通知王东升,阮行要他到行长办公室去一趟。
王东升心里咯噔一下,从陈默那公事公办的正式口吻上,他预感到某种不祥的信息。
来到阮刚的办公室,阮刚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还问他喝不喝茶,他还没有回应,阮刚便叫陈默给王处长泡茶……
王东升的心一惊。说真话,一个亿的贷款成为坏帐他并不担心什么,因为这种事情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还是那句老话,没有人因为贷款出现风险而被罢官免职,况且这笔贷款是在阮刚的授意下贷出的,阮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他的。但是他担心的是阮刚对他的态度。他想起阮刚有一次和他的谈话,说不要看我对你这么严格就心里难受,我是爱护你才把你熊得狗屁不是。要是什么时候我见到你没有话说或者对你过于热情,那意味着什么?
幸亏他是坐在沙发上的,不然他的腿早已软得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了。
“阮行,你骂我吧!打我耳光都行!是我没有把事情做好……”
阮刚显得很是宽容:“东升啊,人的一生哪能没有失误呢?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必过多地责备自己了。”
“那您找我来——”
阮刚真诚地望着王东升:“东升,我要向你检讨:我知道你对我是忠心的,可是我却没保护好你呀!一个亿贷款成为坏帐,我们在全国行改制后创了个第一,省行要坚决处理相关责任人,我说我们金融业本身就客观存在着风险,我们又没有在这笔贷款上贪污受贿,又干嘛那么严厉,下次注意不就行了吗?可是赵善军行长坚决不让,他的狗熊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他大十来岁,连我的面子也不留,照样熊……”
王东升凉了半截:“那我怎么办?”
“信贷处长的位置是留不住你了,经市行党组研究,决定调你到别的岗位。”
到什么岗位?是人事处还是会计处?或者到下面基层行去当行长?王东升在脑袋飞速地盘算着。他甚至在瞬间想好了答谢词,诸如感谢领导关怀、服从组织分配、一定勤勉工作、干出成绩,让行长放心、让组织放心之类的话……
阮刚沉默片刻:“再过几天,郝兰郝主席就要内退了。你去干工会主席如何?”
王东升一听,心彻底凉了。干工会主席?那是养老的地方啊!想想自己还不到四十,政治前途就要划上句号,这是什么样的打击?
阮刚又问:“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王东升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阮行,组织上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工会主席我干不来啊!”
“没有哪一个天生就会干一件事情的,只要你干,就一定能水到渠成。”
“我想不通……”
“这是组织的决定。”
王东升望着天花板,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流下来:“阮行,整个市行机关还有哪一个象我这样对您忠心耿耿?即使我在工作中有什么不到之处,你怎么说都可以的,你曾经跟我说过推荐我当市行副行长,现在即使当不成,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呀?”
阮刚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几年你鞍前马后的的确辛苦,可是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按赵行的说法,应该一捋到底的,可是我们思前想后,也不能对你不负责任,再说,工会主席可以修身养性,不承担任何风险,这不是很好吗?”
“我们就说这笔贷款吧。我只不过是按以往的惯例放贷,说实实在在一句话,在这次放贷中,我是一分钱好处没有要,为什么?因为屠总和你和关系非同一般,我是一路绿灯放行……”
要说阮刚一开始对王东升还有同情心,还对他的调离决定感到一丝内疚的话,现在王东升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便没有了这份同情和内疚,反而有了警觉和反感。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屠总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使非同一般就一路绿灯?还要不要组织纪律,还要不要法律法规?还要不要贷款制度?”
“阮行,我对你讲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你上纲上线就没有意思了……”
阮刚生气了:“王东升,你也不要讲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不管你讲什么,原则不能丢!对于任何一个客户,任何一笔贷款,我从未让你按我的意思办!要实在说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从我行的利益高度出发,严格审批程序,该贷的贷,不该贷的一分钱也不能贷!”
话在不知不觉中谈僵了。
王东升做最后的努力:“阮行,没有回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