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能这样啊?”措毛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这明明是我们的草场,你红口白牙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成是你们的,也不害羞!”
听到这里那人“扑哧”地笑了。这尕阿切看起来美容姣好身材窈窕举止成熟,一听这口气却是个还没长大的尕羊羔儿。“我不跟你说,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片草原是我们的,你们以后不准再来放牧……”
“啥时候这草场变成你们的了啊?”措毛气愤地质问。从她记事起,这片草场就是她们家的夏季草场,年复一年,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们家就从遥远的冬季牧场转到这儿来放牧。这片草原的每一根草、每一朵花记录了她童年的欢乐、青年的浪漫,寄托了她人生的憧憬、希望与幸福……从什么时候起,它又属于角什科人了呢?
“嘿嘿,”那人冷笑着,“你没生下来的时候,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只不过你们白白吃了我们几十年……现如今我们要收回去了!”说毕打马飞驰而去,留下措毛僵在那儿,像一截栓狗的木桩。
“唉!”晚上,阿扣听了措毛的哭诉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让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再也不要到那儿去放羊了,也看好那些驮牛、奶牛,千万不要让它们跑到人家的草场上去……”
“我们不能这么忍让,我们越忍让,人家就认为我们越软弱,就越会蹬鼻子上脸地欺负我们……”李廷瑞摩拳擦掌地说,“赶明儿,我跟帮牧队的民兵们一起,要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
“你胡说什么啊?”阿妈不高兴地说,“你阿爸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听你阿爸的准没错!”
措毛狠狠地踩了李廷瑞一脚,痛得李廷瑞龇牙咧嘴地躲到一边去了。
“你们就听我的话!”阿扣不放心地一再叮咛,“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县上、公社会马上派工作队来的,相信事儿总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末代枪王2 第六十五章(1)
可事儿没来得及双方县上和公社工作队来调解,角什科人却变得肆无忌惮变本加厉了。他们在荷枪实弹民兵的护卫下,居然将牛羊直接赶到阿扣他们让出的草原上。不仅如此,还用驮牛驮来了墙板,准备在阿扣家夏季草场上夯筑土墙,建设永久性住房!看样子,他们要永久占据这些草原了。
牧民们奔走相告,不仅是阿扣家的草原,整个斡尔朵草原上,这边的牧人们节节败退,那边的牧人们逐步蚕食,十几天下来,已经有好多生产队的草场被角什科人占为己有了。
那些草场被侵占了牧民们一边飞报公社,一边表面上按照干部们的要求克制、忍让,但暗地里气不过,便偷偷地宰杀角什科人的牲畜。
一个浓雾蔽日的午后,李廷瑞伙同两个羊倌,埋伏在角什科人羊群经过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只大肥羯羊按倒一条水冲刷出来的沟壑中。羊群经过后,背到羊倌的帐房中宰了,邀请那些来自黛彤川的放牧人和帮牧队的民兵们吃了个满嘴流油。那些清苦了一冬一春的农人们吃了肥美的羊肉后,突然间觉得宰杀角什科人的牛羊是件一举多得的美妙事儿,一则可以吃到免费的牛羊肉,二则可以一泄好多天来胸中的憋屈,三则他们可以享受到牧人们英雄般的礼遇。于是,那些健壮的牛倌、羊倌们纷纷效尤,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偷角什科人的牛羊。
角什科人当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他们也用同样的办法偷着宰杀斡尔朵人的牛羊。当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宰杀变成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一个薄雾朦胧的早晨,角什科草原一个叫俄日更的汉子骑着一匹白蹄儿骟马,优哉游哉地从那边踱了过来,这边的羊倌、牛倌们立马将眼睛瞪成了花狗的卵子,死死盯着他,唯恐一不留神,这小子将他们的羯羊或者牛犊偷走。但他似乎在寻找走失的绵羊,一个群一个群地仔细查看。草原上每个生产队的牛羊都有不同的记号,比如将牲畜的耳朵铰成燕尾型、三角型、方口型等,有些在羊角上做文章,用烙铁烫,用锯子锯,最常见的,就是用不同颜色的油漆打上不同的记号。正是有了这些明显的印记,即便是几家的羊混群了,也能在短时间内隔离开来。羊群里来了走失的羊,一看记号,就知道这是那个生产队的羊了,第二天通知那个生产队的羊倌来赶,准没错。
“我们的羊群里没有他们的羊啊?”这些羊倌们想。“没有你们的羊,你寻个球啊?”羊倌们的警惕性放松了,开始裹着皮袄躺在山坡上享受温暖的太阳。
那人漫不经心地转悠着,转到措毛放牧的羊群时,眼睛突然放光。在整个斡尔朵草原的上百个羊群中,这尕阿切放的这群羊最肥、最壮。不要看别的,只要看看在山坡上跳着三尺高的蹦子玩耍的羯羊羔儿,你就知道这群羊的有多肥了!羊羔们能跳这么高的蹦子玩耍,说明它们的母亲奶水充沛,奶水多就意味着体格壮、膘情好。在这个刚刚度过了青黄不接春荒的季节,母羊们尚且如此,那些羯羊们膘情如何就自不待言了。
措毛可不像那些来自黛彤川的羊倌们那样大意。他们这些农区的羊经过一冬一春青稞秸秆的喂养,经过了几重达坂山的长途迁徙,一个个瘦得跟老公鸡似的,角什科人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她骑在马上,紧紧跟着俄日更,真正是在防贼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末代枪王2 第六十五章(2)
“尕阿切,你的羊群里怎么大多数羊肥,少数的又这么瘦啊?”俄日更笑着问。
若不是今年为这么点草场闹得这么紧张,双方的关系是一直很好的。措毛认识这个叫俄日更的大叔,俄日更也自然认得这个扎西曼巴的女儿措毛尕阿切了。平日里,当他们双方都转场到这个夏季草场后,俄日更大叔他们还跟自己的父亲杀牛宰羊,喝酒唱歌,好好庆贺一下他们的重逢,畅叙几十年来结下的深厚友谊呢!更多的时候,角什科人扶老携幼聚到她家的黑牦牛帐房中来,求父亲为他们治病,也邀请父亲到他们的帐房里瞧病。
看到俄日更大叔没有恶意,从不会撒谎的措毛老实地回答:“这些瘦羊是黛彤川桦树湾人的!他们农区的羊哪能跟我们的羊比啊!”
“今年他们的放牧员是谁啊?怎么自己不来放,却混在你们的羊群里叫你放啊?”俄日更依然笑着问。
“是甄二爷!”
“那个甄二爷啊?是不是年前住在你家冬窝子旁边打猎的那个神枪手甄二爷啊?”俄日更似乎有点吃惊地问。
“就是他,他跟我阿爸是好朋友哩!”措毛有些自豪地说。心想他还跟我家“木华”李廷瑞是一个村子里的,但因为害羞没说。
“那他干啥去了,为啥自己不来放羊?”
“听阿爸说,他去寻找土匪和他的父亲去了!”
“嗯……”俄日更若有所思地说,“那些土匪该寻出来一个个抓了毙了,他们确实是草原上的狼!”心想你哥就是被土匪害死的,但恐引起这尕阿切的伤心,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