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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良王已逝,月前陆宗沅便接了金册金宝,承袭王爵,皇帝一纸圣旨,又册封了世子元妃为良王妃,原良王遗孀为太妃,因此这时候的陆宗沅虽然被人习惯以世子相称,实际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亲王了。徐敞前一日尚在喊冤抱屈,接到拜帖的这一日,立马变了心情,以迎接亲王之礼,自卯正时分,便命人大开中门,府里男丁具服衣冠,从门口到厅堂分两列雁翅摆开。又备了花炮乐鼓,只等陆宗沅大驾光临了。
谁知等到正午,水米未进,又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迟迟不见人来禀报。正纳罕间,见一个家丁走过来说道:“有一个年轻公子领着扈从,在角门外等着求见大人。”
徐敞焦躁地挥手:“不见不见!”说完,心头一动,忙又把家丁叫回来问道:“那公子什么样年纪?什么样长相?”
家丁答道:“二十五六年纪,生的极俊。穿一件白布袍子,戴的素冠,像是哪个官宦家的少爷家里死人了,因此披麻戴孝的。”
徐敞大惊失色,忙一手捧着摇摇欲坠的乌纱帽,领头急急地去角门看了。果真见家丁说的那么一个年轻公子在门口负手站着,饶有兴致地默读着那龟座石碑上镌刻的碑文,其记载的正是先定国公在西疆的赫赫功绩。
徐敞慌不迭跪倒,口呼道:“王爷金安,下官失礼,罪该万死。”一边说着,官帽“当啷”一声便滚到地上。
徐敞惭愧不已,见陆宗沅那一个扈从虞韶将官帽捡起,递了过来,忙接了戴上,说道:“王爷请进!”
“徐大人先请。”陆宗沅温和地一笑,抬了抬手,请徐敞领头走着,一边喟叹道:“先父早年也和羌人打过几仗,说起来,和贵府也有些渊源。”
徐敞忙称是,领着陆宗沅,绕过影壁,往左是前院,往右手便是二院了。因今日阖府上下都知道良王要驾临,因此仆妇丫头们都被严禁四处走动。徐敞领着陆宗沅,自左手往前院走去,心里暗暗叫苦,却连一个报信的人也没有。总算看见一个衣帽还算周正的小厮从面前跑过去,忙喝令他过来,吩咐道:“去正门处告知大老爷和大爷等人,就说王爷已经到了,请他们都移至厅堂接驾。”
小厮忙答应着跑走了,不到片刻功夫,徐敬领着众人,撇下那些花炮乐鼓,慌忙地往厅堂里来了。
陆宗沅倒也显得十分随和,在厅堂里的上座坐了,待徐敞将众人都一一引见了,他便是和煦地一笑,放下茶盅,问道:“怎么徐三公子今天不在家吗?”
“在!在!”徐敞答道,眼睛往人群里一睃,竟果真不见承钰身影,忙对下手的承辉使个眼色,承辉便奔出厅堂,搭眼一瞧,有个小厮在角门上探头探脑的,不就是博山?承辉招手叫他过来,急道:“你三爷呢?”
博山道:“三爷等到晌午,饿的站不住了,肋骨上的伤口也发作了,因此回房去歇着了。”
承辉劈手就是一个嘴巴,骂道:“王爷到了,要见他。还不快去叫!”
博山捂着脸,又飞奔去承钰的院子,见承钰和寄柔两个,一个在隔扇外头,一个在隔扇里头,中间被那纱帘挡着,正脸对脸的说话呢。博山便上去扯着承钰的袖子跳脚道:“哎呀我的三爷!你可害死小的了!良王已经来了,点名要和你说话呢!还不赶紧走?”
承钰一听,也慌了手脚,忙将吉服和金冠七手八脚地穿戴上,嘴里还埋怨道:“不是叫你去正门守着,怎么不及时来报?”
“嗐,这哪能怪我呀!”博山飞快地替承钰穿衣,说道:“那个良王爷,就穿着个家常衣裳,带着个小厮,悄没声地从角门进来了,和老爷说话,又客客气气的,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王爷呀!”
两人七嘴八舌的,都忘了寄柔还在隔扇外头坐听着。承钰穿戴毕了,撒腿就往外走,正和寄柔视线相撞。他“哟”一声,捂着脸往后一退,心里懊恼不已,连道完了,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到底是叫她看见了!才想着,博山就在背后推了一把,催促道:“三爷,都这个关头了你还害什么臊啊?以后还有半辈子呢,任是多丑多怪,柔姑娘都要看惯了!”
承钰咬牙笑骂了一句混帐,也没法子,就遮遮掩掩地走了出来。才一出隔扇,寄柔就拦在了面前,那一张平静祥和的脸上,尚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寄柔说道:“哎!你等等!”
承钰刹住脚步,见寄柔走到跟前来,把脑袋上的冠扶了扶正,又在他身上到脸上极快地扫了几眼,才颔首道:“去吧!”
承钰在这一霎那间,心里涌起万般柔情,千般缱绻,简直不想去前院应付那个良王了,遂把寄柔的手一拉,迷迷怔怔叫了句:“寄柔!”那两个字在舌尖轻轻一滚,便把千言万语都抵过去了,只余微笑。
“去吧。”寄柔又说了一句,把他往门外一推,承钰便拎着袍子快步走了。博山也忙要跟上,却听寄柔在后头叫道:“博山过来!”
博山跑得满头大汗的,忙应了一声,又跑回来,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啊?”
“让你三爷自个去吧。我有话问你。”寄柔说道,见承钰的影子早不见了,院里丫头们都在各自忙着,便领着博山走回房里来,在榻边坐了,问博山道:“你跟我说,三爷是为的什么和良王府的人打起来的。”
博山千想万想,没想到寄柔要问这个,心里一个咯噔,嘴上先含糊其辞道:“三爷年轻气盛的,一语不合,就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