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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软在锦榻上,听见狐狸在外面冷声喝道:“来人!守住夫人的房间,有刺客格杀勿论!”
外面嘈杂的声音反而令我逐渐安定下来。门被轻轻叩响,云绣端着碗进来,将门反掩后,大声道:“夫人,药煎好了。”
她将我抱回床上,让我靠着床板坐着。虽然预料到她会想办法将狐狸引走,但没想到竟会去烧瑶瑶的房间,我满面焦虑地望着她。
她轻声道:“夫人放心,瑶瑶小姐今晚不在府中,她和佟郡守的女儿一见如故,结为姐妹,今天去了佟府。”
我松了一口气,云绣忽然伸手,在早早屁股上用力一掐,早早顿时醒了过来,放声大哭。
我哭笑不得,云绣将早早抱在怀中,正拍哄时,屋外又传来守卫们行礼的声音,狐狸命他们退去后,推开了房门。
当看到早早正趴在我怀中低声抽泣,云绣在一旁柔声抚慰,他呆了呆,良久,轻声道:“又烧了吗?”
云绣忙答,“不烧了,就是有点睡不安稳,吵着要夫人抱。”
他默然片刻,什么也没说,退出门槛,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上半夜,云绣便守在我身边,直到子时,迷药才渐渐失效。
可后半夜,我如何睡得着,心头总似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空茫茫地疼痛,耳边嗡嗡响着的,全是江文略临走时说的话。
凌晨,忽下起了雪。
天微亮时,我推开房门,站在游廊下远望,雪色浅浅淡淡,覆盖在远处的山、近处的瓦上,天地间一片素白。寒风将我的脸刺得生疼,我拼命呼吸,想借这寒风,来清醒一下混乱的思绪。
回到房中,坐在铺了裳褥的椅子里,我缓缓拿起黄梨木妆台上的乌木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默然出神。
模糊的影子后,仿佛有个人在尖锐地呼叫着什么。我想听清她的声音,慢慢地伸出手去,想将铜镜上洇蒙着的雾气抹干净。
刚将雾气抹去,忽然现铜镜中朦朦胧胧多了一个人,回头一看,狐狸正微笑着站在我身后。
我惊得猛然站起,乌木梳也啪地掉落在地。
狐狸愣了愣,弯腰将梳子拾起,望着我,笑道:“怎么神魂不定的?门也没关好。昨晚——早早闹得太厉害,你没睡好吗?”
他又转头去看床上的早早,“小家伙这么闹,回头可得好好罚一罚他!”
想起昨晚的种种,我尴尬地笑了笑,还未说话,他已转过头,握住我的双肩,将我扳过来,按回椅中,略带兴奋地道:“我来帮你梳。”
我呆呆地坐在椅中,妆台边炭盆中燃了炭火,红彤彤的热气冲上来,让我鬓边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却浑然不觉,轻柔地替我梳理着齐腰的长,由铜镜中望出去,他微抿的唇角,笑意隐隐流露。
“我小时候——”他忽然开口,“比早早还顽皮。我很小便由太姑外婆和小姨带在身边,但实际上是瑶瑶的娘一直服侍我。她最怕的便是给我梳头,因为我又挑剔,又坐不住。”
乌木梳梳过我浓密的乌,他的声音,让我心中也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瑶瑶的娘,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连——姨父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可我就是想看她生气着恼的样子,所以,总是忍不住要调皮捣蛋,惹她生气。后来——”他陷入回忆之中,铜镜中的他,目光似穿透漫长的岁月,凝望着他的少年时光。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最调皮的一次,就是要她将我偷偷带出门,去看上元节的焰火,结果那个晚上,我们遇到了凌大哥。再后来,在小姨的做主下,她就嫁给凌大哥了。她嫁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将凌大哥揍了一顿,她知道后也没有骂我,只帮我再梳了一次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我没有再问后来如何。
这样的狐狸,这时的狐狸,说的话让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往事如烟般一一从眼前掠过,着了最深墨色的,是他斜靠在云池亭的柱子上,浅笑着看住我,笛声悠扬婉转,盈满了那段岁月。
我在这一刻也忽然相信,那时的他纵是步步筹谋利用,但他看着我的眼神,仍有自内心的怜惜与真诚。
风雨相携走到今日,两人的命运已不可逆转地交织在了一起。可他的心意,我却无法接受。
他要的,我给不起。
我要的,只怕正走在通往宝鼎之座道路上的他,也无法给予。
更何况,文略——
我的心疼得抽搐了一下,狐狸正往我髻上插簪子,右手一凝,问道:“怎么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打得窗纸簌簌地响。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铜镜中他的影子,低声道:“六叔,我有一事求你。”
“好。”他露出融融笑容,轻声道:“什么事?我一定帮你办到。”
“我——”我看了一眼床上仍在熟睡的早早,缓缓地说道:“早早的病,是因为经受不住风寒,需得去南方炎热之地休养。我——我想带他去珐琅城,住上一段时间。”
“啪!”
缕彩金簪断为两截,一截掉落在地,另一截被他紧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