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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愣在雪地之中,寒风刮过我耳边,生疼生疼。
议事堂的大门被忽然拉开,十几个伤得不太重的野狼走出来,其中一名伤了右臂的瘦高个道:“七当家,我们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了,但大嫂下山后也需要人保护,我们一起走。”
老七点头道:“好。”
邓婆婆抱了件狐裘也赶了过来,她替我披上狐裘,野狼们找了竹滑竿,我坐上滑竿,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中踏破积雪,艰难地走向鸡爪关。
-------------------【瑶瑶,让我来保护你(下)】-------------------
雪花乱舞,我脑中比这漫天的雪更混乱。
朔风狂吹,我心中的风却比这朔风更要汹涌。
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象一把把利刃,在我心头不停搅着,我极目远望,天空中唯有一团团雪,在北风的卷涌下嘶吼嚎叫。
鸡爪关已可以遥遥望见,老七看了看,跺脚道:“糟了,怎么六哥就带人攻出去了?!”
我的心陡然一缩,觉得呼吸似要停顿,不自禁用手紧揪着胸前的狐裘,大口喘气。
瑶瑶被老七抱着在前面走,她正看着我,忽然唤道:“婶婶。”
我向她勉强笑了笑,她却又道:“婶婶,您怕吗?”
“不怕。”我赶紧摇头,生怕吓着了她。
“我也不怕。”瑶瑶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语说得很清脆:“真要是死了,就可以和爹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却听她又加了句:“若是叔叔婶婶也死了,我们就可以很多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走到鸡爪关,我下了滑竿,这才知老七回寨中接我的这段时间,鸡爪关竟已被攻破,田军如蝗虫般涌上来,野狼们个个拼了命地搏杀,才又将他们攻了回去。
可是寨门已破,无法再坚守,田军轮流进攻,狐狸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全部人马杀下去,每步都是鲜血,寸土寸土地拼杀,这才将田军压回了山脚。
老七额头青筋直跳,回头道:“大嫂,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直走在我身侧的那个瘦高个野狼好象比老七还急,满头大汗,连声道:“不行不行,现在是混战,夫人根本出不去!”
老七吼道:“那怎么办?!”
瘦高个想了想,道:“得派人突入阵中找到六当家,让他将一部分人召在一起,冲开田军一道口子,夫人才能逃出去!”
他急急转身,挥手道:“去!你们赶紧突到阵中找六当家!”他身后数人齐声应了,便往山下冲。
他又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道:“夫人,请您放宽心,只要等到六当家带人杀出一个缺口,咱们就赶紧走!”
走?如何走?这一片混战,十倍于己的敌军,要牺牲多少野狼,才能为我冲出一条染满鲜血的活路。
我愣在破了的寨门旁。人生真是讽刺,就在要真正离开鸡公寨的这一刻,我却对鸡公寨生出从未有过的依恋。
洪安的家没了,爹娘死了;
永嘉府也不再是我的家,江文略已成陌路;
鸡公寨也要失去吗?真的只能在这乱世如浮萍一般飘泊吗?浮萍尚有一湖碧波相依,我与孩子又能有何依托?
山脚,所有的野狼都在拼了命地搏杀,他们一个个倒在雪地中。从鸡爪关这里望出去,那皑皑白雪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踏着这样的血路逃出去,今生今世,我还能想起“鸡公寨”这三个字吗?
我忽然抬头,望向老七,轻声道:“七叔,你带着瑶瑶找个地方躲起来。”
老七急得直跳脚,我却转身,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雪地中。瘦高个把我扶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夫人,你——”
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咬着牙爬上哨寨的了望台。
了望台上有一面鼓,一面墨色的战鼓。
这面鼓是豹子头死后,狐狸命人安在哨寨的。一来想让野狼们记住豹子头的血仇,二来作紧急示警及战时助威之用。安鼓时,他还笑着对野狼们说:只希望这面鼓永远都不要被敲响。
安鼓之时,阿聪顽皮,跳上去敲了两下,野狼们虽然都在笑,却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紧张来。
战鼓一响,就意味着他们要用生命来捍卫自己这最后一个家。
我持起鼓杵,望向山脚战场,用尽全部力气,击向鼓面。
咚、咚、咚——
鼓点如同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北风将鼓点声卷走,我不知这鼓声能不能传到野狼们的耳中。我只希望,这一刻,我将战鼓敲响,能让苍天怜见,让他们保住这最后一个家。
咚、咚、咚——
有小小的鼓点声插了进来,和着我的敲击。
我低头一看,竟是瑶瑶。她站在我身侧,紧抿着双唇,高高地举起另一根鼓杵,认真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鼓面。
我愣了一下,转而向她微笑,再度敲向鼓面。我听见老七似是嗥叫了一声,再一晃眼,他已带着几名弟兄,如闪电般冲向山脚。只余那个瘦高个和另几名伤员站在鼓台下,愣愣地看着我。
山脚下,野狼们似是杀得更凶了。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