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低头看了看那洁白到显出血管的腕子,倒是也没有推辞直接搭了手指过去。她这还算是第一次认真给苏晓宁诊脉,左手之后换右手,等到收了手之后半响才道:“苏才人痛经切月经不准,有时候二十天就来一次有时候却又两三个月都可能不来,且来的第一天还有最后一天会腹痛难忍?”
苏晓宁一愣,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林御医有法子治吗?”
“我试试看。”林秋禾并没有打包票,而是开了个方子给她先调理身体,顺手就把她的脉案一起记了下来,写上了用药的方子等到之后回御医院做记录。
苏晓宁明白这是必须的过程,也没有多说。不然的话,在后宫之中她就算是拿着方子也是找不到药的。
林秋禾言明这方子只是调理所用,等到苏晓宁身子好些之后还是要再改药方试试的。苏晓宁虽然有些失望,面子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露出笑容谢了林秋禾。不多会儿秦锦兰就换了一身衣衫回来,三人笑着说了会儿话,林秋禾这就起身告辞说要离宫。
秦锦兰和苏晓宁那日之后都听说了林秋禾在后宫中的遭遇,因此也不强留她反而是派人直接送她回御医院。
林秋禾到了御医院先是找张章把脉案记录下来,然后又把苏晓宁的偷偷抄录一份放在随身的荷包之中这次匆匆离宫。而她前脚刚走没多久,柳婕妤就派了人去御医院中寻她了。
这自然是她之后才知道的,而此时出了宫的林秋禾没有直接回她的医馆反而直接让张叔驾车去了张章府上。
她下马车就直奔张章的书房,张忠一路跟着只因为林秋禾神色不对竟然都没有敢出口拦一下。等林秋禾到了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时,张忠才问了一句,“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林秋禾缓了口气,转头道:“请师兄过来。”
张忠迟疑了下,见林秋禾说完这话就推门进了张章的书房就连忙招手叫了一个丫鬟去请齐林。齐林这几天为了医考做最后冲刺,这会儿被叫过来正是胡子拉碴,看着一下子似乎大了十岁的样子。他看着张忠守在书房门外焦急地等着连忙打了个招呼就进去,“师妹,师父的书房不让乱闯的?”
林秋禾头也不回,听到他的声音就道:“你快帮我寻一本师伯珍藏的万毒、奇异毒物、西域游记、南虫北毒这几本书,我急用。”说完她才又补充了一句,“让人点灯,我回来之前已经跟师伯说了,他应允我来寻书了的。”
齐林见林秋禾如此匆忙,自然不敢耽误。且也相信她口中所说的得了张章同意,连忙起身点了几个烛台放在围墙放的书架前面跟着林秋禾一起查找她口中的那几本书。
实际上,就连他也只听过西域游记这本书,至于其他三本一听就是毒物的书,今天如果不是听到林秋禾念起,齐林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由此可见,书房中有这几本藏书应该是张章说给林秋禾知道的才对。
两个人忙碌了许久,齐林先是找到了西域游记,之后又寻到了万毒。林秋禾速度也不慢,很快就把剩下的两本书也烦了出来。然后她也不出去就直接在书房的书桌上拿出了那一份的脉案,然后对照着翻书。
“师兄也帮忙找找。”林秋禾说着把手中的脉案一推示意齐林看,这脉案上并没有写病人的名字,然而齐林却是猜到林秋禾是入宫回来的,这会儿吓了一大跳半响才拿起脉案看了一眼注意到最后一行略微小的注解这才拿起一本书对着翻找起来。
师兄妹两人一起忙碌到了天色黑透,外面都点起了灯笼这才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张忠在外面轻声敲门,提醒他们用晚膳。
齐林这才回过神,起身道:“用过晚膳再查这些吧,书又不会跑。我若是让你在家中饿着了,只怕师父也不会饶了我的。”他说了之后看向林秋禾,却见她动也不动一下。齐林没办法只好上前,直接就把林秋禾手中的书给抽了出来。
林秋禾这才意识到他的举动,抬头看过去眼睛就忍不住眯了眯,只觉得屋中的灯光刺眼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反而是吓了齐林一跳,连忙递了帕子道:“我又没生气,也没骂你,你别哭别哭啊!”
林秋禾拿着帕子擦眼泪,听到齐林的话忍不住笑了下。
“我就是眼睛疼流泪了,哪里是哭了!”她说着扯下帕子瞪了齐林一眼,然而眼泪却还止不住的落,眼睛又算又疼连忙就又拿着帕子擦泪顺便挡住光。过了片刻,她才觉得眼睛舒服了些,扯下了帕子道:“好了,你抢了我的书想说什么?”
“咱们先去用晚膳,不然等师父回来知道我饿着了你,只怕就要剥了我的皮了。”齐林连忙道,也不敢去偷看林秋禾的脸。他略微尴尬地摸了下脑袋:“书放在这里又不会跑了,你这样看累着了自己不值得。”
林秋禾这才注意到了时辰,微微动了下身子起身活动了下道:“那就先去吃晚膳吧。”
两人正吃晚膳的时候张章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宁卿。见着两人还在吃饭,张章眉头一皱果然就直接斥责齐林了。齐林有苦难言吃了这个亏,然后才道:“师父在宫中只怕吃得也不好,我让人添了碗筷,干脆师父再吃些?”
一旁的宁卿则看着林秋禾,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就皱起了眉头。
“出了什么事儿?”他直接过去低声问,林秋禾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宁卿指了指她的眼睛她这才醒悟过来。“看书看久了,猛得一抬头被烛光刺着了。”
一旁的张章就又开口训斥齐林,林秋禾可怜他连忙道:“不怪师兄,若不是师兄提醒我休息,用晚膳,我这会儿只怕还在书房中呢。”
齐林就笑了笑,道:“我是你师兄,自然是要照顾你周全的。”说着看了一眼宁卿,道:“晋王殿下这个时候来,只怕也没用晚膳的吧?我让厨房再添两道菜,我陪晋王殿下用膳?”
“用得着你多事!”张章瞪了他一眼,坐下道:“都别客气,吃了饭还有事情要忙呢。”
齐林想起林秋禾拿回来的那个脉案,心中一紧也不敢再嬉皮笑脸或者是针对宁卿,连忙催人添了餐具和两道快手菜,四人围坐一桌匆匆吃了晚膳,才抱着茶水坐下说起了话。
张章这才仔细问了林秋禾把脉的时候的感觉,又问她开了什么调养的方子,然后才点头:“你处理的很好,这情况也许只是意外,不宜惊动太多人。”
“中毒一说也是我的怀疑……”林秋禾低声说,“若不是我不擅长辨析脉搏多诊断了一段时间,只怕还真没有察觉那一丝丝的异样。”是的,不管京城还是漠北边城都快把林秋禾传成了一个神,然而她如今还是不怎么擅长脉搏,左右手轮流把脉一是为了谨慎,而是为了弥补她这点的不足。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师伯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如也上上手。若真是中毒的话……”她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了宁卿。宁卿点头,把她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了一句。
“她知不知道自己中毒才是问题的关键。”
苏晓宁若是心知自己中毒了,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说她是被人胁迫的。而她若是不知道的话,也有可能是后宫有人对她这个皇上的“救命恩人”太过于戒备,提前就下手了。
一旁的齐林听他们讨论,心中虽然好奇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够参与的,连忙起身道:“我还要温书,这里就留师妹照看吧。”说着他就起身不等人说话就退了出去。
宁卿微微扬眉看了一眼张章,反而是林秋禾笑了起来。
“师兄向来小心。”她说,算是对宁卿解释这事儿。宁卿点头,他与齐林也认识颇久,若不是放心他的为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谈论这些。既然如今齐林知趣地躲了出去,他自然也不会强拉着他听这些后宫的阴私事情。
不过齐林的离开也让三个人之间的讨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作为对当年事都知道的三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都沉默了下来。
林秋禾不大习惯这样的气氛,想了想才低声开口:“冷启那边,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来消息?”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了冷启,最后还是宁卿微微皱眉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怕最快也还要十天左右。”
林秋禾只是想要打开一个话题,免得这么尴尬的沉默下去,这会儿听到宁卿的回答却是吃了一惊,“之前不是说月底就能回来的吗?”
宁卿也很是无奈,解释道:“那边的验尸难度超出了预计,因为事情紧要我得到的消息也不全面。”他想着又道:“不管这个苏晓宁究竟是不是原来孙家收养的苏晓宁,都不得不说她的身份很可疑。为了全局考虑,把她的身份按照最危险的程度来预估都不为过。”
“最危险的程度?”那就是有人特意安排了多年的伏笔,只为了刺杀宁邵哲。或者是借着她的手来让宁邵哲和摄政王之间起嫌隙。林秋禾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只是这一点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帮助。想要这么做的势力方实在太多了,周边诸国不说,就说之前随着他们一起回京的“那一位”,都不见得真的如他一路上表现的那么老实。
他可是从小就被教导他是堂堂太子,是先皇唯一的儿子的!那样的人难道真的愿意当一个被圈养起来的“贵族”吗?
“还是先确定苏才人体内究竟有没有毒,如果有又是来自何方吧。”张章放下了茶杯,道:“去书房。”
医学院的开校典礼如期举行,宁邵哲这个荣誉校长甚至都亲自出席了开校典礼,之后学校的十六位教席,还有八位助教也都一一出现,林秋禾、张章和白术则是特约教席的身份,享受一切教席的权利,只需要每个月上一到三堂课就可以了。
初次之外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盛事,这天可谓是热闹到了极点。等到傍晚宁邵哲回宫,学院这里才真正的热闹了起来。宁邵哲走了之后,摄政王,周、林两位阁老也都依次离开,留下的林大人和唐大人、宁卿以及林秋禾就成了众人的焦点,宁卿和林秋禾把张章和白术往前一推,就也顺势溜了。
林秋禾买下的庄子距离这里也不过十里左右,两个人坐上马车天黑之前就到了庄子,而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两个人一起用了晚膳坐在临湖的楼阁中品茶赏景,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月余来,林秋禾和宁卿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碌着,难得有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间,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感受着临窗吹进来的徐徐凉风,闻着茶香发呆。
许久,宁卿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如今夜里已经开始转凉了,转眼入秋离你的生辰也就不远了。”
林秋禾闻言回神,一愣才意识到转眼她就要十六岁了。想着如今她也不过才二八年华,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今年上半年的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就到了秋天了。”
宁卿见她这样,心中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开口。
“我本想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提亲的。”说实话,林秋禾如今在京城乃至全国的名声都不差,在皇宫中的地位更是不见得低到什么地方,然而就是因为地位太过于高了,所以如今有些事情反而有些棘手。他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接着才又道:“我跟父亲、母亲提了这件事情,他们的意思是如今你正在风尖浪头上,婚事的事情还是晚一年看看情形再说。”
林秋禾闻言却丝毫不意外,实际上婚事的问题王妃早就跟她提过了。如今听到宁卿早就计划了提亲的事情,她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要推迟一年而懊恼,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知道。”她低声说,想了想才又补充,“实际上,如果你现在提亲的话,我只怕也是要拒绝的……”
“秋禾!”宁卿听她说要拒绝心中一急,早就失去了以往的震惊和从容,急得猛然站起来甚至还撞到了桌角发出了一声巨响,惊得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林秋禾连忙示意他坐下,让人进来收拾了撞翻的茶杯,重新换了茶水进来,这才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我怎么能不急!”宁卿虽然在丫鬟们进来收拾的时候神色如常,然而听到林秋禾这么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他对林秋禾几乎可以说是从好感升起的那一刻就情根深种,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爱意就越来越明显的涌现出来,直到两个人私定终身这实际上就已经不应该了,然而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让林秋禾知道他爱她。
比起林秋禾身边的那些优秀的年轻男子,他看似优势很大。但是,实际上他反而是最没有资格的人。因为他是林秋禾的“哥哥”!
而好不容易这个问题克服了,他的自私也得到了林秋禾的谅解和家人的同意,林秋禾却因为起死回生一样的医术被卷入了更大的权利漩涡,让他们的定亲不得不推迟,而林秋禾现在还说就算不这样,她实际上也会拒绝!
宁卿一瞬间觉得五脏俱焚,竟然比毒发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还要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