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怜目光回转,清啸一声唤来了慕容极,让他护住董清清跟在身后,自己则
握住刀柄凝神待发,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董清清见到死人,吓的双腿都有些发颤,强提胆气跟在慕容极身后,张望着
前方寻找着聂阳的身影。
走出不过十丈,薛怜身形一顿,抬手示意后面停下。此时三人已到了松林边
缘,外侧是一片开阔土地,因为此前的雨水而泥泞不堪,董清清小心翼翼的探头
出去,看了一眼,便连忙捂住了嘴巴。
慕容极站到薛怜身侧,低声道:“情势似乎有些奇怪。”
薛怜点了点头,注视着空地,手未曾离开刀柄半分。
聂阳就在空地一边,董诗诗和绿儿依偎一起,躲在他的身后。另一边龙影香
面色苍白的孤零零站着,一双美眸满含担忧的看着中央。
与他们呈三角之势背向薛怜这边的,赫然便是他们追击未果的摧花盟残孽。
从背影看来仅能认出离中央最近的是赵玉笛,旁侧蓄势待发的是关外驼龙,鬼王
蛇并不在场。
众人都看着中央正在单打独斗的二人。一人剑招奇诡潇洒自如,正是疑似巴
山传人的顾不可,另一人凝力于刀隐而不发,却是与聂阳约定见面的白继羽。
场面上白继羽完全落了下风,衣襟已有数道破口,腾挪闪躲间颇为狼狈,不
过神色还算镇定,握刀的手是稳如磐石,不见丝毫颤抖。
按聂阳所说,这顾不可与白继羽应该同为天道中人,无非是此刻一个藏身于
摧花盟,一个潜伏在董凡手下,为何他们会斗在一起?莫非是做戏给人看?可看
顾不可杀气腾腾实在不像做伪,如果白继羽身法稍微慢上一分,必然血溅三尺青
锋。
“你看哪边会赢?”慕容极压低声音向薛怜问道,摸不清状况之前,他也不
知道哪边赢对己方为有利。
薛怜小声答道:“白继羽还未拔刀。”
顾不可的武功已登峰造极,虽因剑法特性所限无法返返璞归真,于剑招繁复
难料之上却如何也能排进江湖前三,即便是薛怜与他对上,也不可能在这精妙绝
伦的剑幕中抢到先手。如果他上次与李萧交手不是演戏而是像今日这般全力施展,
恐怕李萧不出二十招就会横尸就地。
所以白继羽一直在躲。这个少年的身法十分怪异,即使他无时无刻保持着蓄
势待发的拔刀架势,脚下依然如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滞涩。
想必这是专为了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而存在的步法,每一个移动,都保留
着出刀的可能。正因如此,这步法并不是什么极为高明的轻身功夫,转眼间白继
羽身上便又中了三剑。肋侧一剑,小腿两剑。
龙影香忍不住惊呼出声,旋即慌忙抬手捂住嘴巴。
“巴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薛怜喃喃自语道,握刀的手却放松了力道,
“只可惜……”
只可惜顾不可太过急躁,失了回风舞柳的剑韵,名家剑法本就是意在剑先,
剑随意动。他心中似乎恨意过盛,手中长剑杀气凛冽,原本诡秘莫测的杀招登时
变的有迹可循。
白继羽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在耐心的等。等对手的纵横剑气盛极而衰。
他知道,他的机会只有那短暂的一瞬。所以他一直没有拔刀,他手臂的肌肉
因用力而鼓起,手背的青筋不住的跳动,积蓄的力量,仿佛连刀柄都快要捏碎。
顾不可也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但他已无法停止,他只有不断的出招,维持
着完全压制的局面,一旦退缩,便是给了白继羽拔刀的机会。
他的额头已布满汗水,每一剑都差之毫厘。这让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他无比
信赖的剑法此刻突然让他感到失望。
这失望很快就转成了莫大的绝望。因为他听到了白继羽拔刀的声音。
他不相信自己会败给这样一个年轻人,胸中真气鼓荡,他一声怒吼,递出的
长剑硬生生从半途折回,手腕一抖,漫天剑影顿时拢到一处,直刺向白继羽出鞘
的刀锋!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让白继羽有机会拔刀。
不料白继羽的人竟和刀一起沉了下去,灰暗的刀光紧接着飞起!
这是地式的两刀之一,从极难防备的下盘,以诡异的角度向敌人斩去。
顾不可提气拔地而起,长剑斜引格挡,当当两声脆响,他一个踉跄被震开半
步,虎口竟一阵酸麻。白继羽的刀法讲究的就是如意连环,一刀不中身形一旋又
是一刀劈出,这一刀气势全开,破沙飞石,看似是完美接上的地式第二刀,却在
霸道的刀光中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顾不可百忙之中无暇细想,足踏倒七星,全身内力贯于三尺剑锋,长啸中刺
了过去。
剑招出手他便明白过来,这其实是天地人魔中最可怕的人式!这一下惊得他
心头一片清明,心知此时已经避无可避,竟在剑柄上全力一推,长剑流星般破空
而出,飞越白继羽肩头,直取聂阳而去!
聂阳却好像早就在防备着他,抬手一横,用剑鞘将飞剑击回。
顾不可长剑离手之时,白继羽反转的刀背重重砸上了他的肋下。眼看全力一
掷没能得手,顾不可面如死灰的踉跄退后,唇间一抹殷红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白继羽喘息着收刀回鞘,这一战让他也耗费了不下十二分精神,此刻紧绷的
神经一松,额头汗水涔涔而落,他带着怒意道:“顾不可,摧花盟已经破落,天
道给你的任务也已了结,你再与他们同流合污,莫怪我清理门户!”
薛怜和慕容极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提起董清清,从另一侧摸向聂阳那
边。
顾不可把口中鲜血咽下,足尖一挑握住飞回落地的长剑,才道:“我已问了
三次,次次都是叫我不许轻举妄动!李萧都死于聂阳之手,还是只许探查他的所
在!我若不是及时赶到,你怕是交换了人质,就目送姓聂的离开了吧!”
白继羽看了赵玉笛他们一眼,冷冷道:“所以你便真的入伙了么?”
赵玉笛走上两步,恨恨道:“在下只想要聂阳的狗命,本以为你们天道和我
们也算目标一致,没想到……”
白继羽哼了一声,道:“呸,我天道纵然有心给人机会改过,但对你这种辣
手摧花的禽兽,却没有这等优待!”
赵玉笛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凄苦,“我是禽兽?告诉你!我只不过是
个奉在人前的傀儡罢了!你们天道安排人手进来摧花盟,每一个我都知道!可笑
你们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还能如此自以为是!”
“哦?”白继羽眯起双眸,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不妨说说看。”
赵玉笛面上满是胡渣,双目赤红一副就要发狂的样子,他握着笛子的手不断
颤抖,仿佛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邢碎影。对么?”聂阳扬声道,“你一直以来,不过是个代替邢碎影的傀
儡,是不是?他无法分身经营摧花盟,才树了你这样一个替身。白兄,我方才便
对你说了,仇隋和邢碎影就是同一个人,王落梅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赵玉笛双目圆瞪,大吼道:“你休想撇清关系!邢碎影的确才是摧花盟的真
正领导,他和仇隋也的确就是一个人!但落梅……落梅她分明是死在你的手上!
可怜她被你取走毕生功力,身中幽冥掌,还要被刺得体无完肤!方圆百里之内,
不是只有你会聂家剑法的浮生若尘么!你还敢抵赖?”
聂阳皱眉道:“我离开的时候王落梅已死,那时她身上绝无剑伤。至于你说
的浮生若尘造成的剑创,就如今晨李萧身上的伤口一样,和我无关。”
赵玉笛冷笑道:“你自然不会承认,那好,就说李萧,李萧是死在浮生若尘
这一招下的,你不妨说说,不是你,还有谁会这一招?落梅本就是……本就是仇
隋的情人,你栽赃给他,真是蠢得要命,蠢得要命!”
此时谜团聂阳本身也摸不清头绪,自然无从解释。此时顾不可突然沉声道:
“赵玉笛!落梅几次三番说自己为了大事才委身屈就于你,你怎么说她是仇隋的
情人?”
赵玉笛侧目看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看我时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可
惜……可惜你恨错人了!从头至尾我也没能占有过落梅,凡是和她真正行房之夜,
在她……在她身边的都是邢碎影!”他目中浮现出恐惧的神色,缓缓道,“那个
可怕的男人……他用仇隋的身份劝落梅为了天道大事色诱于我,可其实……可其
实他就是我!”他的神情渐渐变的濒临崩溃,“他才是我!他才是摧花盟主赵玉
笛!我是谁?我他娘的谁都不是!”
聂阳心头疑惑,不知邢碎影这么费心布局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想到与摧花
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六百万两税银,骤然心头一动,高声问道:“当初那六百万
两税银,难道也是他做的么?”
顾不可面色一变,回头死盯着赵玉笛。关外驼龙也在此时哑声道:“赵盟主,
这事儿我也想知道个通透,当初兄弟们拼死拼活弄来了六百万两,你也说好了那
是共谋大事的后备,叫我们不要到一旁。
顾不可本就受伤不重,白继羽方才留手,反倒让自己之前的躲闪白费了无数
精力,此刻再想要避过顾不可的精妙剑法,无疑是难如登天。
顾不可的目光,已经瞄向了骤然新增的强敌,薛怜。
“薛师姐,劳你和慕容兄帮我照看一下他们三人。”聂阳本已隐忍良久,现
下有人可以帮他分担后顾之忧,自然没有再作壁上观的道理。他垂剑身侧径直走
到白继羽身前,浑不在意白继羽那可怕的刀就在他空门大开的背后,朗声道:
“浮生若尘的剑招一事我无法解释,我否认既然也无意义,总不能叫白兄这对手
替我挡着。”他侧头道,“白兄,你我来日免不了终有一战,今日你也不能让我
欠你太在原地,双目盯着剑刃断处,良久,神色渐渐清明,
他冷冷瞥了聂阳一眼,将断剑甩手一插钉入土中,转身大步向北去了。
云盼情方才昏死过去,聂阳输了一阵内力才悠悠醒转,她眨了眨眼,看到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