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溢起微步,伴着回音,两道自漩涡中幡然成型的火焰缀上烧了整整几十年却不曾有半寸化灰的墙上木把,将周遭阴霾驱散殆尽的同时,又在来者的眼前勾勒出一扇泛着银光熠熠的铁门。
“咔咔”金属环因不时的擦碰而唤起轻鸣,本稳固一处的铁链所带来的清脆却是给人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时重时轻,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东西一样,诡谲的氛围更因此陡然攀升。
“先知大人。”在这永无天日的寂然地窖中,如今却是转起久违了整整一年有余的男音低沉:“我有事禀报。”
“有屁就快放。”好半晌的鸦雀无声翩然而过后,被困于牢笼后的所谓先知这才懒散万分地向铁闸外道起不满。“可别打扰了我的占卜。”
“先知大人,妖女回来了。”门那头的男子显然也不好拖沓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干脆利落地门内老者交代了之前从白钧口中听来的讯息。
“咔哒——”那是什么东西在无可抗衡的外力施加下轰然破碎的声音,奏在这一处封闭,更是显得格外清脆。
“你说什么?”恍惚间,银门后,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窖上空,竟是转瞬裂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黑斑,当中各色璀光激流涌动,在彼此交织的前提下,争先恐后地翻涌而出,将银门后那火光不曾企及的黑暗焚尽成亮白的光晕。
也在这一瞬,一直将庐山真面掩藏在阴霾下的先知大人,终是在多年以后,向外界第一次展露了他的真容。
青丝丈三千,白须上墙垣,这便是这位年逾耄耋的老人最简单且真实的写照。
在那一窟地窖之中,铺天盖地的不只是无孔不入的阴霾,还有那位先知从入驻此地后就不再进行修剪的灰黑须发。
唯独除去额前那靠左长垂直下的一缕瀑布青丝外,这位先知就再没有打理过其他的任何东西了。
笔挺的银丝宛若一张与生俱来的面具,虽是滴水不漏地隐住了这位先知的左脸,却并不能盖住那一只单眼中所流转的神韵光彩。
时光的蹉跎终是化成无情的镰刀,在这位先知的年少割划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彼此搭配着道出近百年岁月以来的沧桑。
“妖女回来了?”那位先知的双手被钉入墙体约莫一米深的铁链牢牢地锁住,平日里尚可垂于大腿两侧,但倘若这位老者前动哪怕只有分毫的距离,都会被铁链上猛起的强光不加留情地拽回来,反冲力度之大,甚至可以让老者的双手砸上距离其身体足有半米开的墙体。
在他背后的墙面上,更是纵横交错地绘着无数道寸深的掌纹。
“可是真的?”在白家人的心中,妖女一词所能占的分量各不相同,但如果问起她究竟是谁的肉中刺,眼中钉的话,其答案无疑是这位率先提出妖女概念的先知。
所以,当已有一年多未曾造访此地的男子提起这个多年来一直萦绕在其心头的灰霾时,这位老人的身体便是无可避免地剧烈颤抖起来。
“有人亲眼所见。”哪怕隔着一扇由万锻玄铁打造而成的铁门,那置身其后的男子却依旧向后退了约莫四个身位的距离,以呼喊的方式回应着洞内长者的激动。
而在下一个瞬间,当被猛然轰飞的铁门从这位男子的头顶掠过之时,便已证明了他的谨慎绝非多此一举。
骇人的气浪从地窖中呼啸而出,每一缕临身的烈风都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以利齿爪刃生撕着男子的灵魂,如果不是后者一早有所防备,恐怕光是费力去抵消这一记毫无征兆的爆发就得让他用尽全身灵气。
可就算是事先有所准备,可等到烈风亲临之际,这位男子却依旧得唤出电光护体一周,以免肉体受其伤害。
但说来也奇怪,任由烈风狂袭,地窖内的灰黑发丝却是一直岿然不动,那可是只有置身在绝对的风平浪静中才能有的平稳。
同样屹立不倒的,还有那两条愈加明亮的铁链。
狂风逐渐平稳,蓝电也因而渐渐消弥,待窖内重归平静之际,暂时熄灭的火光便是再度亮起,使那位先知的模样重新展露在可运用雷霆之力的男子眼前。
借着那死灰复燃的橘红火光,男子看见了先知手上凭空多出来的一面镜子。那薄如蝉翼的镜面并不光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模糊不清,哪怕是定睛凝神,抑或是眯眼仔细打量,也仅仅只能在上面看出朦胧不已的轮廓而已。
就是这样一面无论任谁都会选择抛弃的镜子,此刻却是沐浴在先知那万分虔诚的眸光中。
“一年前,因为有剑圣的缘故,你失败了。”先知右手四指回握,将那一面仅仅只有枫叶大小的镜子纳入掌心。“但现在,剑圣却并不在妖女的身边。这是你的机会,知道该怎么做吧?”
“回禀先知大人,属下明白。”男子尤为自觉地单膝跪地,握拳的右手印在冰冷的地面上,毕恭毕敬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