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我全都说了”那于朦胧视野下若隐若现的红纹乃是其自身的鲜血。如今的他低垂着脑袋,以近乎虚脱的语气缓声道。“你想知道的我所知晓的我全都说了”
“真的?”敦煌嘴角轻闪微笑,独存的左手未动,一记凌冽却是自四方惊起,虚光相继汇聚成形,凝出一柄银刃紧贴在男子的脖颈,仿若稍稍一划,便可叫其命陨当场。“这张地图上有多少个红叉,你就把同样的话重复了多少次,所以,我还是不太相信你啊。”
“我我真的没有再隐瞒些什么了”从行于大道上被人强行拐到这深山老林中的洞窟,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这个男人就已经在敦煌手上吃尽了人世间的所有苦头,现如今遍体鳞伤的他,又哪敢再藏着掖着些什么啊。
凝望着连躲闪挣扎的劲力都没有了的男子,敦煌淡淡地呼出一口清气,将地图收入虚无的同时左手微扬,打散了那随时都有可能毙其命的银剑。回掠的剑光分出两道瞬闪至男子身后,将捆着他双手的绳索轻松斩断。
“也对,毕竟都成这样了,要是还不能把话给逼出来,那对付你这种口硬的人,我可真是无计可施了。”从蹲坐中起身,敦煌左手自后颈向上微带,以一蓬兜帽盖下刘海,隐住了自己的奇眸。
“再多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正当男子以为苦尽甘来之际,那一声幽冷却让他的心弦再度临近崩坏的边缘。“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可以去到冥界么?”
语毕,一阵肃杀之气从敦煌的眼眸中电射而出,萦绕在那男子的身边,带来如影随形的窒息之感。“我我不知道平平平时都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得到了提心吊胆的回答,敦煌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已然浑身瘫软的男子肩膀,“你可以走了,和你合作挺愉快的,下次再见吧。”
恍惚间的滚雷轰鸣让阴暗的洞窟蒙上一层淡淡的紫光,光影破碎之际,就连属于敦煌的气息也随之一同消失无踪。
“终终于结束了”他靠着冰冷的石壁,无神的双眸仰望着正不断滴下清冷的岩壁洞顶,心有余悸地感慨道。
是啊,终于结束了。本该是转瞬即逝的一炷香,到头来却跟十余载的煎熬不相上下。实际上,除却其嘴中显而易见的伤势以外,他的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伤及筋骨的重创,大部分都是淤青臃肿罢了。然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瘀伤,却让他永世难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脚才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与勇气。颤颤巍巍地弓起身子,他用单手扶着冰壁,一瘸一拐地走向洞口,眺望着阴沉的夜空,他正努力地平复着急促的气息。
“总算总算可以走了”萦绕在明月身旁的紫云缓缓散开,将皎洁的圣光暂时投向大地,将希望的火苗展示给他,也将绝望的烈光送赠予他。
“还记得么?你答应我的事情。”冰冷到根本不掺任何情绪的声音仅回响于他的心海,没等他张口启出一句,翻腾的灰光已然从他的胸脯位置向四肢蔓延而出。
“你的灵魂,归我了。”在那根本动弹不得的注视下,灰光陡然炸起璀璨,于瞬息间蚕食了他的身体,不遗一处
从山洞一路向北走有一棵参天的古榕正好与洞口的高度齐平,敦煌就静静地盘腿坐在那儿,青丝带雪下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眺望远方,洞悉着与那处洞窟相关的一切。
他目睹了灰光翻腾的那一幕,也目睹了男子被炸成漫天血雨飘零而落的一幕。敦煌早就习惯了比这还要血腥的残酷,所以,他对此眼不跳心不惊。
“那种灰光应该是类似契约一般的东西吧,”敦煌单手揉着已然胡子拉碴的下巴,稍微有些扎手的感觉萦绕于指尖。“一旦被打破,当即就会有反噬呵,冥界作风还真是霸道呢,先是附身,然后又是契约反噬。”
戏谑中,敦煌向虚空探出左手,五指轻合后开,将一卷画满红叉的崭新地图带临世间,四指向左轻轻一抹,那卷地图便是腾空展开。
地图上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准确来说,它不过就是一张地势图而已,当中不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森林平原,抑或是小撮小撮的村落都有所展示,而且其画师的功力更是肉眼可见的不凡。
红叉遍布于山峦叠起的脉络之间,又畅游在奔腾的河水之中,当中更有无数那么多倾心于一望无际的平原。要说哪里红叉最少的,恐怕也就只有右下角一座靠水而立的城镇了。在那儿只有三个红叉,分散于南北东三侧。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处据点了啊。”看着初临于世的月华再度隐去身形,敦煌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句:“这还只是一座大陆,要是从整个世界来看,恐怕这数量就要多到令人发指了。”
“为什么要专门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啊?”哀叹的同时银光一闪,将悬浮于敦煌眼前的地图彻底湮去影踪。“不过如果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件事应该还是挺好处理的。”
敦煌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之前与其共处山洞,现已不复存在的那个男人,而是这张地图本来的主人。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把那个小子先揪出来啊。”站起身,敦煌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那凝滞于城镇上的猩红三角。也得亏地图画师那惊为天人的技艺,这才让敦煌尤为轻松地辨认出了那座城市究竟隶属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