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总归是要还的。你说对么,杜夜雪?”不去看那语泛寒霜之意的曾侍卫,敦煌始终将注意投在那一脸沉重的宰相大人身上。
他屈指一弹,缠绵于车厢上的剑气便是顷刻告破,早已迫不及待的倩影当即跃下车门,化作一抹带红的雷霆,直突杜夜雪,却被不让分寸的曾侍卫给生生打了回去。
“混蛋!”霆落于敦煌身侧,绘出双目通红的碧尔,终是再次相见,那些自以为深埋的记忆刹那翻滚,令她的胸脯因极怒而剧烈地起伏着,“你活得可真好啊。”
“你是你原来原来你还活着么”当倩影落定,于朦胧中显出其原有相貌之时,杜夜雪的眼中却是旋即染上难以置信的激动。
“怎么了?难道看到我活得好好的,你很奇怪么?”碧尔的怒吼响彻整个宰相府邸,也不免惹来旁观者的注意,但瞅着这一触即发的战局,所有人都不敢过分流连,匆匆隐去身形,甚至不惜让开千百米,唯恐会受到波及。
“原来原来这幅画是你亲笔画的么”杜夜雪双手颤抖着从腰间取出一卷黄纸,上面那栩栩如生的人物正是自己。
“是,对于某些忘恩负义的人,我记得特别清楚。”碧尔用几乎可以咬碎牙齿的劲力,死命克制着心中想要将眼前男子撕成碎片的杀念,杏眸圆瞪,将怒火锁死在杜夜雪一人身上。
“忘恩负义么”不知是因愧疚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杜夜雪低下了头,再起之时,其双眸中已然镀上一圈歉意。“我当初那样做,也难怪你会这么看我。”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想说当初的事是有隐情的啊?”跟曾侍卫一样,敦煌同样处在碧尔的身前,一方面是担心碧尔会因为怒火焚心而走出极其不理智的一步,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碧尔的安全。
也正因这样的位置,他才能看清杜夜雪脸上那足以用挣扎来形容的神情变化。
“隐情”杜夜雪稍稍一愣,一对纯黑色的眼瞳中闪过瞬间的凝滞,却又很快伴着幽叹消逝无踪。“有或没有,我想也应该不重要了吧。”
“是不重要了,况且恩将仇报之人,说什么我都觉得恶心。”当怒火趋于实体,青色的光焰旋即成型,如若氤氲萦绕在碧尔那笔挺的双脚,于缠绵中逐渐汇作一尾碧然。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很清楚。”杜夜雪幽叹一声,用委婉的方式承认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行,却换来了碧尔不屑一呼。
“你清楚个屁!如果你真的清楚,就站出来直面我!别躲在别人后面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当蛇尾形显于天地之间,磅礴的灵气便是轰然回荡,刹那间的煊赫竟是险些掀开了稳如泰山的敦煌。
“是啊,我不该是这样。”杜夜雪自嘲地笑笑,转瞬之间,他展开了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曾侍卫,右手划若流光自其腰间抹过,抽出一声清越。待银光掠然于金橙阳光之下,杜夜雪便是弯过右臂,将其架于脖颈之前,仅消轻轻一抹,他便可殒命当场。
“宰相大人!”曾侍卫大喝一声,想要从杜夜雪手中夺过那柄杀人利器,可当他转过身时,一阵压根无法被抵挡的束缚却是自脚边攀起。
出手的不是碧尔,也不是敦煌,而是他自己发誓永远效忠的宰相大人,那一对纯黑的瞳孔此刻正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神采:“这是我的选择,曾侍卫。”
“不去拦一下么?”敦煌望了望双眼通红的碧尔,努了努嘴问道。“还是你打算就这样?”
“哼”看着那未有收手之意的杜夜雪,碧尔却是满不在乎地淡喝一声,碧绿的双瞳中未显同情或是制止,只是冷眼看着。
“她救了我的命,我却差点害死她。”银刃紧贴脖颈,现已有微红顺着锋芒徐徐流淌,只要再开哪怕仅有一寸,杜夜雪必死无疑。“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说那么多,你到底是刎还是不刎?”见碧尔不予反应,杜夜雪又在大侃将死之词,敦煌幽叹着说道。“听我一句劝,赶紧解决吧。”
“呵”杜夜雪勾起一抹微笑,双手瞬间握上剑柄,正要向后拉时,却发觉周身运转无力,除了五感犹在以外,其余的一切似乎都被抽走了一般。
“皇上驾到!”回荡于天地的高喝领来专属于九五之尊的威严。
当马蹄声踏响街道,敦煌便是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了句:“所以我才讨厌拖沓的人,早解决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变数了。”
他反手立出一柄短刃,便是向着那已然成为定靶的杜夜雪抛了过去,呼啸的银芒拽出无可匹敌的锋锐,直突心脏的准头更是致命。
然而,一顶圆弧的当头罩下,却是又一次拦住了敦煌的手段。那柄掷出的短刃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仅仅是用来割肉的匕首,却在那顶灵气满溢而出的神器身上烙下了清晰可见的裂纹,其势之猛,由此可见。
“真舍得啊。”敦煌递手夹住反弹而来的柄首,轻啐一声:“居然拿这种东西来防一柄普通的玩意儿,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了么?”
侧过身,军容肃穆的瑾峡兵阵已然站满了大街,为首的那位金甲披身,不过三十来岁的面容却是道满威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