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掩体,一瞬间的光晕尽管散发着柔和,却隐隐有着不可抗力的牵引与封锁,在为辰凌盖上朦胧的那一刻,也于顷刻间夺走了她的意识。
“你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啊?”在外,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正对着一团青光璀璨的屏障,稍矮的那一位人身蛇尾,一双美瞳泛出些许担忧,落在那刚收了声的伟岸男影身上。
“呵哼。”敦煌轻笑着动了动肩膀,沙哑的声音在几次轻咳后转入正常的语调,“这些东西她始终都要面对,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只是适当地把它提前了,也稍微加重了一点点而已,可算不上残忍吧。”
“是是,你说得对,你说得对。”碧尔轻叹一声,自己的挂虑放到敦煌面前似乎永远都不值一提,毕竟在他运筹帷幄的掌控全局中,每一招每一式仿佛尽在掌握,也皆有分寸。“只是,我担心这孩子真承受不住你这样折腾啊。”
“再看看吧,反正半个时辰还长着,更何况,单凭她的这几句话,还远远不够呢。”匿于袖间的左手轻合,打出一声清脆,响于天地如勾共鸣,带着那已有些偃旗息鼓的青光再起轩然,从中蔓延的墨紫,正以中心错出威赫,将周遭银亮悉数染上深沉......
轰!宛若一道惊雷悍然而落,劈在刚要入寝休息的欧阳神医心头,猛然间牵动的思绪翻滚,敦促着他向外转出观望的眼神,向着那潜意识所指引的方向望去,那儿正是自己府邸的大门,一切如常的大门,普通而宁静,却散发着让他完全挪不开眼的无形光芒。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偏偏能让欧阳神医为之着迷,为之翘首以待,浓郁的希冀甚至化作不明所以的晶莹,从其眼角纷纷跌落,构成嘌呤的温热。
“是你么...你真的回来了么...”滚下的晶莹为其沧桑面容留下一道道的粉痕。一下子,他的脸庞就像是被泼上水的胭脂一样,尽管刹那面目全非,可从中显露出的肌肤却仿佛令本已年近半百的沧桑返老还童,变得十足年轻。眨眼间,本已尝遍人间冷暖的神医,此刻就像是一位初初涉世的青年一般,以激动的神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随时都有可能打开的大门。
只可惜,这一场惊起的躁动,却只是虎头蛇尾,伫足不前的欧阳站在那,足足盯了十多分钟,可哪怕是心中悸动的日渐平复,也没能盼来那一人的归来。
“是我的错觉么?”欧阳神医直了直腰杆,甚至不顾脸上的一圈圈暗纹,他毅然决然地迈开大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是来到了那扇大门前,随着嘎吱作响渐起,平静如常的大门被渐渐打开了。
外头的街道一片死寂,在深紫的夜色下唯有几道四脚着地的黑影奔驰在街角,于深夜的繁星下放纵着它们积攒了整整一天的野性,它们是晚间的主人,也是欧阳眼中,唯一的活物。
四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一如既往的祥和而平静,也正是因为这一切如常,才彻底粉碎了他眼角最后泛着的一丝期盼。
“也对,那件事都已经十多年了,她也走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回得来呢。”欧阳神医自嘲般笑笑,从腰包中取下一壶清水,倒在微陷的掌心,随后向上泼洒,将一脸的粉墨尽数清洗干净,让一张略点苍白却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得以显现人间。
他深棕眼眸之中所呈现出的睿智,隐隐伴着几分失落,一撇刘海顺水而贴在额头上,就像是一支沾了墨的细毛笔,挂在额间,淡红的上唇塌了一小块,像是磕碰造成的创伤;左眸眼角有一道一路下延的刀疤,从眼角刮至下巴,似乎正以无言诉说着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来,自从师傅那样做之后,已经过了十多年啊。”他苦笑一声,敛起自己眉宇间的情感波动,耸耸肩,大步跨进由自己推开的大门,不着灯火地隐入黑暗,唯留下只言片语,依旧回响在这寂静的深夜。“十多年的变故,师傅,您说我还能够完成您的心愿么?”
轰轰!接天连地的雷霆拽出紫光,破开这一方天地的阴暗。借着那一闪即没的光芒,依稀可以看清这儿是一片湖泊,存乎于群山峻岭中的巨大湖泊。
湖底很深,深到足以泛出幽冥的蓝光。雷霆中结伴而行的缤纷雨点接二连三地坠在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却永远都越不及岸边,便匆匆消逝。
就在那深邃的幽冥蓝水中,一道沉睡的倩影却是被静然的水流向上推动,顺着浮力与清凉,逐步涌至如明镜般的水面上,一头长发披散于身后,轻浮于湖心,承托着她昏阙的身影。
“醒过来。”又是一道惊雷长袭,但这一次所奏起的声响却不同于往昔的震耳欲聋,反而是一声威严无比的空灵,震响于昏睡湖心的女子耳畔,为她的久眠送去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