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管家叫他下去吃饭,陈伯的年纪也很大了,他也曾看着盛家宅院里所有的孩子长大。莫宁还隐约记得每次小时候他都不想下楼去吃饭,陈伯就会给他一颗糖,然后好声好气的劝他和家人一起。
而多年过去了,陈伯的习惯似乎还未改变,他将一颗糖放在莫宁手心,说:“小少爷,要下去用餐吗?”
莫宁将那颗糖放进口袋,说:“小致也回来了吗?”
他儿时不想下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里有盛致这样优秀的孩子。每次吃饭盛致都会告诉大家自己在学校获得了什么成绩,老师是如何夸他是个天才。那时候盛致的父母,也就是莫宁的舅舅舅妈也住在盛家宅院,但他们不会夸盛致,他们只会说盛致的努力微不足道,然后转而去夸奖一无是处的他。
莫宁觉得那是件很难受的事情,他明明什么都不会,不努力也不认真,可因为姥姥喜欢他,所以舅舅舅妈就闭着眼睛也要说他好;但盛致是那样耀眼的天才,他付出了努力,可似乎永远也不能得到回报。
但他又不敢去反抗那种不公,因为在盛家老太太就是绝对的权威,他不懂姥姥为什么不喜欢盛致,可他依旧没有勇气过问。但所有的阿谀奉承都会让他觉得内疚,所以他很不想到楼下去,因为自己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也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而这也让他尤其不敢面对盛致。哪怕盛致每次都很善解人意,但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夺走了别人的东西。他夺走盛致父母的夸赞,夺走姥姥对盛致的关心,夺走了别人一切的一切......他也不像盛致,如果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就加倍努力,他更宁愿自己不曾拥有这些,蜷缩在漆黑幽暗的角落,静静看着别人的光如何施舍给自己。
“是的,致少爷大概在半小时前回来的。”陈伯说。
“那小致一定很想和姥姥说话。”莫宁小声说,“我不想去打扰他们。”
“小少爷,那么多年,您还是没变。”陈伯委婉道,“老太太肯定更想和您一起。”
莫宁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好的,马上下去。”
等他来到餐厅,果然盛致已经先落座了。他对着盛致挥了挥手,盛致本来在看电视,看见他却忽然露出了个笑:“这么巧。哥怎么忽然回来了?”
“找姥姥有点事情。”莫宁实话实说。
“这样啊,挺好的。不过哥以后还是要多回来才行啊,奶奶——老太太总是想你,就算我每周都回来也都不怎么爱理我。”
“嗯,我知道了......”
过不久老太太就下来了,她手里依旧握着银杖,看见盛致时明显地皱了下眉,却又在看见他旁边的莫宁而不满起来:“小宁,过来坐旁边。”
莫宁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但盛家的长桌很大,他本来坐在盛致的对面,可现在坐到老太太旁边,就和盛致隔了太远的距离。
“没事儿,哥,现在老太太最喜欢你了,想和你说话呢。”盛致倒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这场晚餐在更尴尬的氛围中开始了。莫宁不擅长说话,老太太问他什么他就只能一问一答。盛致倒是有意挑起话题,但他的话题大多是社团活动,兼职和志愿者等等社会实践,莫宁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只能勉强笑着点头。
“哥呢?假期一般都在干什么?”盛致问。
莫宁的筷子微微一顿,他想起自己日渐熟练的刀法,想起成功合格的紧急医疗证,想起巨大的藤蔓和洁白的雪,想起白常山讲课时认真的面容和长官温柔的笑。但最后,他只是说。
“我啊......还能干什么,在家睡觉啊,哈哈。”
“少打游戏。对眼睛不好,可不要近视了。”老太太也是多少知道他的老底,虽然看起来是谴责但却带着宠溺,“还有啊,你也该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其他朋友。”
“嗯,我会的。”
“哥要不要考虑这两天和我一起去应聘?现在可是大好时节呢,可以长长经验。”盛致说。
“我?我哪儿能呀,小致那么厉害,选择的公司肯定看不上我啊。”这是实话,他现在在上本科,盛致比他小但已经是首都大学保送的研究生。盛致是天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倒不如说盛家的所有孩子都是天才,他的妹妹盛静也是考上了2区最有名的音乐学院,听说在2区是很出名的少女音乐家,莫宁偶尔还能收到她给自己寄的演奏会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