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温客行道“我小时候,我娘逼着我念书,我爹逼着我习武,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偷鸡摸狗爬树上房,只有我一个在院里读书练剑,非得天都黑下来的时候,才能出去放松一会,每次我都是刚刚兴高采烈地加入游戏,别的孩子的爹娘便喊他们回去吃饭了。”
周子舒觉得这动作别扭得很,便想偏头躲开,可偏偏看见了温客行那种微许茫然的神色,雨水压在了他的睫毛上,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那雨水就顺着他的脸颊从下巴上淌下去,给人一种他流了眼泪一般的错觉。
“我那时候特别恨我爹娘,便和他们赌气,我爹跟我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长大了再要用功便晚了。我想,等长大了再要偷鸟蛋打弹珠,可也晚了呀。”
温客行话音顿住,将“晚了”两个字含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刻意咀嚼那种苦涩一样,然后勾过周子舒的脖子,抱住他,就像个身体发育过了头、心却还幼稚着的大孩子,满是委屈地抱住他。
周子舒叹了口气,“晚了”两个字的苦,他的一生中,又何尝不是品尝过太多次
然后温客行放开他,问道“你的伤是没得救”
周子舒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
温客行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还还有几年”
周子舒算了算,说道“就这两三年了。”
温客行便笑了起来,周子舒觉着他笑得模样有些不对头,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温客行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这一辈子,想快快活活玩的时候,没能快活,等长大一点,想跟着爹娘习文学武了,又没有人教了,你说岂不是十分不合时宜幸好”
他敛去笑容,转身便走,留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周子舒。
幸好,我还没到特别喜欢你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几番世道蹉跎也不过一声“相见恨晚”。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投票的事情谢谢筒子们,不过千万表刷啊重在掺和的事,实在米必要为了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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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雨夜
顾湘手里打着把伞,怀里还抱着一把,在夜雨中穿梭。她小小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溅起了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尽忠职守了。
然后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在雨中独自低着头行走的男人。
温客行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衣襟散乱,样子有些狼狈,他却毫不在意似的。
顾湘赶上去,叫道“主人”
温客行并没有回头看她,不过显然是听见了,脚步顿住,等了她片刻。顾湘忙小跑着到他跟前,将伞递过去,心里觉得自己凄风苦雨地出来一趟十分不值当根据自家主人一向的操守,看他这样子,顾湘认为他是到某些不大见得了人的地方快活去了。
于是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地问道“主人这又是去哪里风流了”
温客行撑开伞,走了几步,才低低地道“跟人打了一架。”
顾湘顺口问“床上打架”
温客行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湘立刻从善如流地在自己脸上轻轻挥了一巴掌,一本正经地道“啊呸,看你这张鸟嘴,胡说什么真话是可以随便说的么太阳打东边升起的事实是可以随便念叨的么”
“阿湘。”温客行却没有接她这个玩笑,截口打断她。
顾湘眨巴眨巴眼睛,雨下得更大了,水汽腾起一层迷茫的白雾,让她有些看不清温客行脸上的神色,只见他沉默了良久,才垂下眼,轻声道“他说他就要死了。”
顾湘“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问道“谁就要死了”
“周絮。”
温客行话音顿了一下,不知是为了转移情绪,还是为了让顾湘听明白,一边继续往前走去,一边将语气压得平平淡淡地解释道“他身上有内伤,我一开始见他那么活蹦乱跳的,以为没什么,今天才知道,那竟是治不好的,只剩下两三年的寿数。我一听,便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嘿,早知如此,我跟着他做什么”
顾湘睁大了眼睛,她有些难以消化这个现实似的,半晌,才讷讷地问了一句“周絮”
“嗯。”温客行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原先觉着他不能是天窗的人,那地方有进无出,凡是企图逃脱的人,都必须受七颗七窍三秋钉,然后人会武功全费,会失去六感,会变成个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废人傻子。我先是觉着,受了七窍三秋钉的人不可能像他那样子今日听另一个人的话音,才明白过来,他多半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减轻了那鬼见愁的钉子的害处,可还是活不过三年。”
顾湘闻所未闻,大气也不敢喘地听着,到此,才问了一句道“主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温客行闻言古怪地笑了一下,“我若是不知道得多一点,能活到现在么”
顾湘哑然片刻,又追问道“那那个周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