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钟,老豆黎鸿坤在桌前看报,看他张脸就知股市阴晴,嗯,落大雨。妈咪头发半散,拿起面包片涂果酱。
“我过两日去大陆一趟。”黎鸿坤放下报纸,喝口手边牛奶。
妈咪不说话,撇撇嘴角,撕着吐司边。
莉莉给他打好领带,黎鸿坤拎着皮包出门,等门被重重带上,妈咪才开始说话。
“当我不知,还不是去找那个大陆女人。”
黎珊不知说什么,只好从果酱罐里挖一勺树莓酱。
“有什么用,都这么多年了,肚子还是不争气呀,半个仔都未生下。”
“妈咪,不如你同阿爸谈一谈。”黎珊递过一句,把果酱磕在白瓷盘里。
“谈什么,我们没得谈。”
这时电话响起,莉莉打算去接,妈咪飞着跑过去,带着满脸欢喜,“是找我,我来接。”
黎珊知道是谁,她见过那个男人。老豆同阿妈其实早就各玩各,她很早就知道。也很好,至少两个人不用互相折磨,让夹在中间的她手足无措。这周六油画班停课,她打算上楼收拾一下就去安老院做义工。
吹水谭白事要办,陆五爷却没任何表示,陆琛私下同阿明去上香。谭个妻阿娟一见陆琛来便歇斯底里,一个女人怎么有这么大力,陆琛还未回过神衣领便被揪住,脖子上已被划出血红一道。阿明慌张劝拦,陆琛上一炷香,正一正歪扭的衣领,“对唔住阿嫂。”旁边站着的是谭个女儿佳佳,似乎才哭闹过,是找不到老豆?肉嘟嘟的小脸,辫梢扎着白色小花,白裙子,花边袜,黑皮鞋,是个安琪拉,可惜老豆不在世。陆琛蹲下身拉拉她的辫子,“佳佳好乖,以后有事可以找阿哥。”话都未说完,阿娟便一把拉女儿到怀里,憎恶痛恨惊恐,吹水谭的死几乎要让这个女人精神错乱。
“阿嫂,我同佳佳讲以后你们有事可以来找我。”陆琛拍拍阿娟肩头就要走,却被女人的一句话打断。
“陆琛,你不得好死,阿谭没命,你都注定要妻离子散。”好心不得好报,恶狠狠诅咒,蛇蝎心肠的女人,然后是呜咽。
其实都不能怪人家狠,谁叫你做掉人家的老公同老豆,留下孤儿寡母,一家三口就因你阴阳相隔不得见。陆琛都有过迟疑,是否只要自己手下留情,一家人就可以欢欢喜喜,丹丹就可以有老豆。
“好。”陆琛听完回过头出门。都不用你提醒,出来混迟早要还,我都知道自己是会入地狱一类人,但听到后,陆琛心里却还是难受。阿明急匆匆跟上。才出花枝街,陆五爷就来电,“阿琛,谭个妻女要处理妥当。”怎么妥当,是给笔安慰金吃喝不愁,还是永远安静不说话,好难,陆琛胡乱应一句,“好。”
“别跟着我。”陆琛转头同阿明交代。
“大佬,你有无事啊。”阿明怯怯指一指他脖子上的伤口。
“没事。”陆琛合一合衣领,扭头离开。阿明看着陆琛越走越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原来当大佬这么难,也要挨骂挨打,还是做擦鞋仔来的得心应手。
下午三点陆琛来到圣诺安老院,好怪,为什么来这里,龙安陆琛怕自己无仔无女提前为自己安排老年去处?不是,他爷爷陈修德在这里。陆琛到时陈修德在树下呆呆看着别人在远处下棋,隔着很远陆琛就喊他,“老豆。”
满头白发的老人听到有人喊,回过头就看到陆琛,“阿江。”看到陆琛来看自己便开心到从长椅上站起来。错乱的记忆,错位的身份,陈修德有阿兹海默症,早就有,只是越来越严重,从前记得自己个仔陈正江,也记得阿孙,陈正江死后就更严重,只记得陈正江。
“最近好不好啊?”陆琛笑着扶他坐下,顺势坐到他旁边,见他鞋带松松又弯腰给他系好。
“好,我在这里很好,就是你不来看我。”老人似怪罪,却又拉拉陆琛的手,“不过你做事紧要,做工要认真,要对得住份薪,不能偷懒。”
“好。”陆琛心酸,自己都是过一日算一日,但凡有办法不会把爷爷交给这里。爷爷在圣诺安老院的事只有自己知道,他怕寻仇,他仇家有几多他自己都数不清。
“阿琛念书好吗,他该长很高了。”老人艰难回忆,说话时脸上挂着骄傲,他对这个阿孙很满意。记忆里的阿琛矮矮胖胖,贪玩又贪吃。
“好。”陆琛点点头,顿一顿又说,“他过得很好,是大个仔了。”陆琛话锋一转,“你要好好吃饭睡觉,护工小姐给的药要按时吃,不要偷偷吐掉。”陆琛扮黑面唬老人家,“院长同我讲你不乖乖吃药。”
“我都说那院长是个多事精。你倒教育我了。”陈修德更凶,不过还是松口,“那个药好苦的,最多我下次忍忍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