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觉到了肩膀处他指下的一阵剧痛,却是极力忍住了。
“将军离开的第二天一早,公主就失踪了。寝宫前几个守夜的侍女昏睡不醒,看起来像是被下了药。上国公主在我王宫,不敢托大,守卫比起从前更是森严。本王严厉查问过当夜所有值守的卫兵,并无异处。知道蹊跷,命人仔细搜检了整个王宫,这才在园子的一座假山之内发现了个地道入口。王宫建起已有将近百年,从来没听说说地下有这样的通道,且这通道看起来还很新。本王想来想去,前几年叛贼当政之时,曾在王宫大兴土木,应该就是那时挖通的,想来是为自己留存后路。这几日不敢怠慢,城里城外处处都搜检过了,只是并无消息……”
步效远一声怒吼,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王叔脸色有些发白。昌平公主虽是秘密留下,只在这地出了事,而且还是在王宫之中,若真有个万一,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步效远松开了王叔的肩膀,飞奔到了她住的寝宫之前,见内室寂寥一片,梳妆台前半开的匣子里斜斜挂着一支衔珠凤钗,连那幅春被也还卷在床榻之上,仿佛她刚刚起身离开。
“步将军,步驸马,表哥将军,步表哥……”
他定定望着那幅卷起的春被,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在这里嬉笑着捉弄自己的声音,满面娇俏。而今他还在,她却芳踪难觅。
“这里还是公主失踪前的样子,没有动过,怕抹了线索……”
赶了过来站他身后的王叔讷讷道。
步效远没有说话,拿了她戴过的凤钗,大步朝外而去。
愤怒过后,他在深深地自责,但是很快就中止了这种现在完全不需要的情绪。
昌平被人掳走,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了吴拓。他要从他的口中撬出追踪的方向。
她必须要回来,哪怕这条救护的路会血流成河,践踏出人间的修罗地狱!
***
第三天的中午时分,步效远就赶回了距离武兰一百多里的军中。当他出现在西戎将军的面前之时,他望着这双布满了血丝却目光炯炯的眼睛,微微地凛了下。
不过几天之间,他仿佛化身成了另个人,不再是那个沉朴的驸马将军,而是一只浑身隐隐散发着嗜血气息的猛兽。
他很快就把情况交代了下。
果然如步效远之前所料的,这边停止追击后,对方并没有继续逃离,只是远远地停驻了下来,每天不时冲过来挑衅一番,好几次,吴拓甚至亲自骑马到了两军阵线中间,朝着这边辱骂,叫步效远出来决战。
他还不知道步效远已经在武兰和西戎之间来回了一趟。
“今夜在阵地左右设下埋伏,明日我诱他再来,旗动而鼓,击鼓而进,率中路合攻吴拓之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
残阳如血,天边的红云翻滚,仿佛燃烧的狰狞的火。
当看到自己jūn_duì的两侧突然涌出杀声震天的伏兵之时,吴拓有瞬间的失神。
自从武兰一战大败之后,他带着残余旧部潜伏在幽深的武兰山中,知道翻盘无望,正打算去投奔从前与姬如流有相交的北夏,他得到了来自北夏的授命,继续留着,等待后命。
没了西戎和姬如流,他的身边只剩一千不到的残兵败将,昔日勇冠三军的吴拓,如今也只能看人脸色。
他一直等着,直到十天之前,等到了新的消息,让他去攻打武兰,等戎阳援军赶到,只许败,不许胜,更不许放他们回去,要一直与对方纠缠,等满十五天,他就可以撤离,赶去北夏。
他不清楚个中缘由,但照办了,觉得窝囊的时候,就纵马到了阵中辱骂对方的上将步效远,这个他仇恨的人。他希望能亲手斩杀下他的头颅。
今天也是这样,他带着身后的列兵到了阵中,像前几次那样举着手中的戈戟大骂步效远是缩头乌龟的时候,他看见一匹快马朝他飞驰而来,近了些,才看清马上的是个盔甲森严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后是排排的列兵。
“我是步效远,你就是吴拓?”
他停在了距离他不过几十步之外的地方,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
武兰一战,他没有和步效远正面交锋过。知道他年纪不大,但没想到竟然还如此年轻。
“正是吴拓!步效远,你乳臭未干,竟也到我跟前卖弄,趁早下马求饶,本将军饶你一命!”
吴拓哈哈大笑起来,但是接着,他吃惊了。
他看见这个年轻人竟然置若罔闻,只是咬着牙,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一柄厚背大刀,金铁铿锵声中,催动身下的马就朝自己直直而来。
他仿佛离弦的箭,转眼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他仓皇之下,急忙举起手中的戟迎了上去。相格之下,他一凛。
这个姓步的年轻人臂力惊人,与他不相上下,无怪当初会令北夏世子受辱含恨而去。
几番格斗下来,吴拓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年轻人的每一次出手,都带了毫不惜命的凛冽和狂烈,但他却做不到这一点。到了他这个地步,每一次出手都要先问值不值。
他想起了北夏来使的命令。不是打败对方,而是拖住对方。
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