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景曦渺忍住了哭声,低著头,额上带汗,浑身颤抖,“我,生不如死,我到底,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我我”
月安忍住喉头的哽咽,还得抚慰这个孩子,“皇上,没有什麽,没有什麽。皇上快别这个样子,倘或弄出病来可怎麽办终究也没什麽过不了的事,现如今,男风盛行,寻常百姓家里多有这种事发生,哪个哪个男人不爱女人,专爱男子,这样的事连在宫里的月安都时常听说。想来,爱著漂亮女人跟爱著漂亮男人一样,也没有什麽分别。
皇上无书不读,不知道晏子春秋里就有一段,”
月安想了想背道,“景公盖姣。有羽人视景公僭者。公问之,何视寡人之僭也羽人对曰,言亦死,而不言亦死,窃姣公也。公曰,合色寡人也,杀之。可是晏子还劝他婴闻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君,於法不宜杀也。,景公听了还说若使沐浴,寡人将使抱背,既然古已有之,并没有什麽了不得的,连贤相晏子都如是说,皇上说不得也只能忍著,万万要想开,何况皇上的肩上还有千秋社稷。”
“是麽,还有这样的说法”景曦渺缩在被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月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曦渺年纪不大,长於深宫之中,於许多人情事故都不懂,还好安慰哄骗些。自己若不如此解劝,只怕曦渺就要被相里若木做出的没天伦的事逼出病来,倒遂了相里若木阴毒的心思。
月安见景曦渺安静只得在心里咽下心酸痛苦,温言道,“连阮籍都写过一首咏怀诗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泽若九春,磐析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月衣裳,愿为双鸟飞,比翼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可见那些风流人物多半也都与男子有些不尴不尬的关联。这事自古有之,好比男女嫁娶是明,男子相恋是暗,不过有碍天子教化,繁育天下,所以不好明提出来罢了。”
景曦渺似乎听进了耳朵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诗,这样的事,哪里好了呢我一点都不喜欢。”
“皇上,身上疼不疼,要不要叫太医”月安见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便试探地问。
“不要叫太医,我没有什麽事。”景曦渺的表情很平静,仿佛确实无碍,可是月安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在他的腿上看到血迹,知道景曦渺是硬忍著,皇帝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也只能装作没事。
景曦渺似乎要睡了,模模糊糊地跟她说,“不该有这样的事,不该。我记得那年我七岁,站在城楼上刚巧看见得胜班师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何等的威武,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人,我就想不生在皇宫便好了,我也要做个他那样的人──生为男儿就该那样建功立业,气吞万里如虎,不是麽後来我问月安,那是谁,月安说是相里将军。从那以後每一次他得胜回朝我都会去城楼上看他回来。”
月安偷偷抹去眼泪,“皇上,”景曦渺没有回答,无声无息地躺著。月安战战兢兢地伸一只手在景曦渺的鼻下,他只是睡著了。月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来,她忍著抽泣三步两步跑到佛堂,一遍又一遍地跪拜,只是祈求一件事,求佛祖保护曦渺一生平安无事。
酒醒之後,其实什麽都没有留下,复仇的快感,凌虐一切的刺激都消逝了,毁灭一切的冲动过去了,只留得指尖上一阵酥麻。我还能怎麽作贱这个王族,剑上早就沾染了这个王族的血液,还不够,舔到了血的腥味儿之後,一切都膨胀得不可收拾。然後。
相里若木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感甚至更强烈,李允之知道发生了什麽,“若木,那是因为你良心未泯,相里家一直在教育的是济世安民之才。”
“允之,”相里若木听出他的挖苦。
“不过,那也没有什麽问题,你将来是要代替现在的皇帝的人。”李允之的目光变得有点好笑,“相里兄,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我狎相公麽,怎麽你狎到皇宫里去了皇上──那个小孩子,倒也是个难得的。”
相里若木没心思回答他的话,“眼下我们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吴越之地的毓江王。”
李允之收敛了笑脸,“毓江王在余下的三个景姓王中,力量最小,我们或许可以将他召到京城来。他来,我们可以在这里密诏杀他,他不来,就落下了征讨他的口实。”
相里若木点点头,“或许眼下的春狩就是一个好机会。”
与李允之的商量很快就结束了,李允之溜达了出去,他还得去跟宫里打个招呼,撤换皇上寝宫的太监们,总之就是给相里若木收拾风流残局。
相里若木一天无事,闷在太尉府里处理各地的奏折,到晚上他要就寝的时候才发现,衣服上一直戴著的一块家传的古玉佩不见了,他知道落在哪里了,眉头皱了皱,懒得让人去找,只当作是丢掉了。
春狩几乎是一年里王族最重要的几次活动之一。各地的王侯一年两次进京,一次是十一月初一祭祀宗庙,一次便是春狩的时候,都是祖制,一般这个时候王公贵族都会聚集在京城。
离春狩还有三日,相里若木得到手下的奏报,睿庆王病重正在生死淹留之际,不能来京了。另外毓江王也托病不来,三个藩王只有福宁王来了。
“若木兄,这分明是忌惮你,所以不敢来,或是在藩地里筹备造反也不一定。”李允之很不以为然。
“无妨,就给我每天明发诏书十封,连发三天召他们进京。睿庆王不是要死了吗难道他的儿子将来就不继承他的王位,难道以後天下就没有睿庆王了吗”相里若木继续看著手里各地报上来的奏折,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