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瘦削的声音孤独地站在那里忙碌着,似乎感受到他的注目,那人抬起头,明暗光线当中,依稀仿佛就是十几年前那个温柔中带了妩媚的年长情人。徐文耀如见鬼魅一样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他没有再向往事退步,哪怕回忆起来,多年前带着嘶喊狂肆的嗓音还响彻脑海,他听见十八岁的自己在嚷“就这样,就他妈这样了,老子就他妈这样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么嚷嚷的时候他手里操着家伙刚跟谁干过一架,浑身汗涔涔的,肩膀下还划了一道大口子,血冒了出来。那时候年轻得多么嚣张,连受伤都不能减弱那种嚣张,他随手脱下身上的背心擦血,然后往后一扔,然后就听见年长的情人跌跌撞撞跑到自己跟前,浑身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在徐文耀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时,异常坚定地拉住他,拿出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可能别再这样了”弄完伤口,j哆哆嗦嗦地问,“别再出去打架喝酒,我会担心”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少他妈多嘴还是关你丫屁事徐文耀记不清了,反正绝对没好话,他说不了两句就邪火上身,揪住人往身下压,一边扯下他的裤子一边说“有这闲工夫啰嗦,还不如让我爽一把。”
事情过程中,他记得j流泪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j流泪,是因为疼吗十八岁的少年自动将之归结为又疼又爽,完事了还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嘲笑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高潮时会哭哇。”
那时候的恶劣都是无师自通的,又因为年纪太轻,恶劣起来肆无忌惮,理所应当。可也因为这样,当年龄渐长后,内心再也无法介怀,也是因为明白了,当时那种嚣张和恶劣下掩盖不住的卑怯,他想j为什么会那么容忍曾经的自己呢归根结底也还是明白了那层卑怯,也许这种卑怯j自己也有,只是当时他们俩一个明白一个不明白,终究是凑不到一块,聚散陌路就像一张最后的底牌,只是看谁动手去翻开而已。
徐文耀收回视线,朝王铮这边走去,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王铮低垂着头,洁白如玉的脸颊被滑下来的头发衬得轮廓精美。他还在翻开那本菜单,却突然抬起头,冲他微笑了,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过来。
是啊,这才是他应该过去的地方。徐文耀也笑了,他大踏步走了回去,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多少年前那个盛夏的下午,被篮球打中的老师反倒安慰似的冲他挤出笑容,到今天,坐在餐桌前等他用饭的爱人这么一笑,两个微笑,合成一个圆圈,包围住这个叫徐文耀的男人十几年的岁月,几乎全部的感情。
他走过去坐下,问“不是说馋螃蟹吗怎么不先吃”
“等你啊。”王铮笑呵呵的,拿钳子先夹了蟹腿,递给他,说“给。”
徐文耀觉得心都醉了,他笑着把壳剔掉,把肉递到王铮嘴边,宠溺地说“吃吧,就知道你要使唤我。”
王铮嘿嘿笑了,不客气地就他的手吃下蟹肉,这边徐文耀又给他剔了一壳蟹黄递过去,王铮拿起勺子舀了吃,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哥,我还要夹子肉。”
“好,等会啊,你慢点,来,先喝点汤。”
“哎呀你别帮我剥这层肉,我自己来。”
“算了,你别弄得手上全是腥味。”
“哥,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嗯”
“你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有没洗手”
两人边吃边说笑,不一会,徐文耀跟前堆起一堆蟹壳,肉却全进了王铮的肚子。徐文耀草草地咬了点蟹脚,又和王铮两人喝了海鲜粥,夹了几根冰镇芥蓝,再尝了几块泰式点心,这顿饭就吃得差不多了。
两人在餐馆送上的热水洗了手,又拿湿毛巾擦干。这时徐文耀叫了埋单,等待结账的时候,王铮忽然说“那边有个人老看你。”
“啊”徐文耀的笑一下有点僵,问,“谁啊,这么好眼力,可能看我帅”
“我看他的眼光可不像欣赏你。”王铮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借着上厕所调戏人家店里的帅哥美女了你看那位经理老瞪着你。”
徐文耀扭过头,却见那位郝经理果然面如冰霜一样看他,见他看过来,立即冷笑一下掉转了视线,但其中的挑衅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徐文耀有点不悦,皱了眉头说“别管他了,如果服务态度不好,大不了下回我们不来了。”
王铮点头说“好的,没理由花钱来消费还要看人脸色。”
正说着,穿传统泰国男式服装的侍应生过来将账单交给徐文耀,徐文耀掏出卡付账,侍应生恭敬地接过拿去收银台,这时另一位侍应生过来,托盘上端了两杯蓝色的鸡尾酒放到他们桌子上,徐文耀脸色立即沉了下去,王铮却不明就里说“你弄错了吧,我们没点这个。”
“没错,这是我们经理送给二位书尝的。”那名侍应生笑说,“这是我们这的调酒师新调制出来的,还没正式推上市呢。”
他停了停,说“我们经理说了,这是答谢您刚刚在洗手间对我们餐厅员工的慷慨相助。”
王铮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向徐文耀,问“你相助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顺手帮了人一把,”徐文耀浑身不自在,含糊地说,“你不能喝酒,咱们不喝了吧”
王铮还没说话,那位侍应生已经飞快地接上一句“您不用担心,这种鸡尾酒的酒精含量是非常低的,而且它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哦,叫做yesterdayonceore。”
王铮淡淡笑了,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说“入口甘苦,回味却清甜,这个昨日再现,可真是意蕴丰富。”
徐文耀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威仪十足对那位侍应生说“你没事了吧没有麻烦你退下。”
“哦,好的。”
“给你们经理带句话,鸡尾酒的礼我徐文耀收下了,改天有机会我不妨会礼尚往来。”
他说完,不再管那位侍应生,却看着王铮,良久之后忽然笑了,说“小铮,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