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濛睁大眼睛回过头。
只见雕像后出现了一个人影,而后小李的头犹犹豫豫探了出来,干笑着冲他们一招手:“…晚上好?”
周围空气突然静止。
钟濛愣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垂下眼睑,不是打牙祭,处里还没到庆功的时候,那是为了什么?
除了跟踪调查,没有别的理由。
钟濛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疑问,她考进特侦九年,是真的成为处里的一份子了吗?
融进一个集体好像的确很难。
“陆闻哥你…”钟濛没接着往下说,她突然有点低落,“算了,你们吃饭吧,我回家了。”
陆闻忙道:“小濛我不是冲你…”
钟濛转身摆手,“没事,我回家了。”
陆闻下意识想追上去,手腕却被人牢牢攥住,他一回头,是蔺修。
“知道你们监视的是我,但最好也是我来和她解释,”蔺修低低道,“毕竟我和小濛都是被动的一方,她会更容易听进去。”
陆闻万分不悦:“蔺总觉得现在和小濛已经是一个立场上的人了吗?”
他想甩开手,没想到蔺修力气这么大,竟然纹丝不动,“你……”
“嘘,小濛还没走远,”蔺修说,“还请陆警官公私分明,我这个‘当事人’可没责任为你的脾气买单。”
陆闻收了力气,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蔺修松开手,“您监视我一天有什么成果和疑问吗,现在正好为您解答,去车里怎么样?”
陆闻扬起眉毛:“好啊,蔺总最好知无不言。”
蔺修微微一笑:“附带监控的那种。”
其实蔺修白天干了什么,陆闻都知道的都差不多,只是中午回家之后蔺修便自行补充了,“去商场买了几块羊排,回家下厨、吃饭、午睡,下午郭总监找我探了探工作的事,然后我就收到了小濛的短信,请我来这儿晚餐。”
他弯起眼睛,“不用问我赴约前的两个小时都干什么了,在衣帽间选衣服呢。”
“……”陆闻打量了一眼他这身随时能上时尚杂志的行头,有点失语,“郭总监是哪位?”
“郭凡宇,他说要申请到欧洲分公司上班,”蔺修耸耸肩,“还挺突然的。”
陆闻脸色却一变,“突然申请调离?你答应了?”
“没,我想让他明年再去,最近公司事情多,不过他好像不太情愿呢。”
陆闻追问:“上周四你弄丢怀表那天的与会人员里有没有他,平常就能出入你办公室的有没有他?”
蔺修一愣,总是涵在眉眼里的星点笑意消失了,缓缓点了点头。
……
钟濛没打车,戴上耳机朝回家的方向压马路。
耳机突然失灵了,歌声刷地从手机里飘出来,“yourepartofamae,youarenotahumanbeing……”
钟濛按下暂停,“有事?”
“哎呀,别生气了,”黑猫谄媚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我是看你日子过得太无趣了嘛,谁想到会撞上陆闻啊。”
“哦,那我谢谢你?”
“……”黑猫干笑,“谢谢就不用了,要是没他出来掺和,这分明就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多么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的钻石王老五啊。”
钟濛皱眉,“胡说什么。”
“你试探他的时候,不也希望他是无辜的?”
“……我是希望因为降灵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嗯哼,”黑猫不置可否,“那现在可以放心啦,没有人会舍得放弃降灵,尤其在利用它体会过生杀予夺的快感之后,蔺修那么轻易就答应你清除诅咒,显然他并不知道表里藏着一个潘多拉。”
“这么肯定,”钟濛轻轻问:“任何人都不行吗?”
“任何人。”黑猫道,“所以降灵者才那么难得,因为比起常人的七情六欲,你们更接近神性。”
“我倒不那么认为,”钟濛挑挑眉,“煤球,你秃顶了。”
“啊?”
黑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凉风吹过,就见一撮猫毛飘飘荡荡落在了鼻尖上,紧接着又是一撮。
“啊啊啊我的毛,钟濛你完了!快停下,快停下!”
不过几秒钟,黑猫变河童,它打着滚呜呜的哭,“我的毛发!我那头乌黑亮丽的毛发!你赶紧让它们长回来,我还有什么脸去外头搭讪小母猫啊啊啊——”
钟濛眼中现出一点狡黠的笑意,“不好意思啦,我能实现的诅咒只有坏事。哎呀,冬天毛发长得快,等明年春暖花开你又是年轻俊朗一只猫,再去勾搭天时地利人和,桃花朵朵开哈。”
黑猫幽怨地喵呜一声,钻到草丛里不理她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钟濛点开歌单,耳机恢复正常,她走到海岸的栈桥上,点了根烟。
桥上没人,天黑了,连海鸥都瞧不见,钟濛靠着栏杆,抽了一口。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降灵,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做个普通人?
既然接受了降灵,为什么又不安生待在地府,非要考到人间来工作?
虽然不记得,但从现在只是有点失落和麻木的心情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排斥和怀疑了。
海风迎面而来,烟雾扑到她脸上,钟濛随手挥了挥,那烟没散,反而更呛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可以借个火吗?”
钟濛转头,看见蔺修就站在旁边,夹着一根香烟,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