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我姓岚,没有资格报仇,但你是最后一个谢家人。若是谢家满门的血仇未能昭雪,我父母死都不会瞑目。”岚月时的话犹在耳畔。
咬着牙悲痛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岚月时身上的海蓝色外袍被她自己的鲜血染成了一片暗蓝色。她盯着谢宴的目光里有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沉郁,满满写着两个字报仇。
沉重到谢宴险些站不住脚,他忽然腿一软。
眼看着就要从山麓上跌下去之时,手腕一紧,从身后袭来一阵清新微苦的草药香气,同时一柄墨色绸伞落在谢宴的头顶,为他在苍茫天地之间,圈出一方容身之地。
“谢宴,你怎么样了?”月黄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宴脱力一般靠在他怀里,难得感觉到一阵许多年都未曾感觉到的疲惫之意。他闭上眼,强打起神,虚弱又无力地威胁道:“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你可是明心阁的掌门大弟子,跟着我这个魔头,你会名声扫地的。”
血亲之仇,不共戴天。
他刚刚当着天元君,当着自己师尊,当着全门派上下的面,徒手剖下了自己成形多年的修炼内丹预示着从此与玄音派决裂,再无干系。
而同样失去了内丹以至昏迷的岚月时则被岚家的长老带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剩他一个人,在昔日同门或惊愕或不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踉跄着,迈出了玄音的山门。
只有执拗的月黄昏撑着伞默默地跟了他一路。
“我本就不是玄音的人,他们可管不着我,再说我就是要救你,他们能奈我何?”月黄昏抿着唇,他的脸色比谢宴还难看,担忧的视线扫过谢宴血淋淋的右拳那是谢宴修炼多年的内丹,如今生生地从丹田里被剖了下来。
闻言,谢宴难得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黄昏,你傻啊。”
“对啊我是傻!但是看看你现在把自己弄成的这副鬼样子,我能比得上你傻吗?”月黄昏越说越气,不由分说一把揽过他,踌躇着伸手拂过谢宴沉重的双眼,一向风风火火的性子如今却忍不住柔了下来,“你先休息会。玄音留不住你的话,我带你去幽篁里,我看谁敢来明心阁撒野?!”
谢宴的伤势不容耽搁,一路上为节外生枝,月黄昏背着谢宴,一路上御剑飞行,并小心谨慎地隐匿着踪迹,急急朝着明心阁的方向而去。然而饱受神打击又失去了修为内丹的谢宴实在是太虚弱了,一路上高烧不止,他们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在路边能遮风挡雨的亭子、破落的寺庙里或是猎人废旧的宅子里停留一会。
“谢宴,我不准你死。就快到幽篁里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先去山上给你找点药草。”焦急的月黄昏抿着唇,心疼地摸了摸他烧得火热的前额。
谢宴烧得头脑昏沉,朦胧中感觉有什么的东西在靠近自己,挣扎着睁开了眼:“谁?”
有一团漆黑的东西缩在寺庙的东北角,正露出一双带着期待与渴望的大眼睛望着他仿佛在望着自己食物一般。
原来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话本里常说鬼魂最喜爱的人的生气,其实不全对,因为它们其实更喜欢修士充满灵力的血肉之躯。
难道是我要死了吗?谢宴强行动用体内仅剩的灵力,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用指甲狠狠抓过一般。他苦笑一声,无奈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烧得滚烫的前额,想自己曾经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也能有如此落魄的时候。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啊,反正经脉尽废,封魔金针留着也没用……
谢宴咬紧牙关,奋起一掌拍在自己后颈的封印之上,忍着脊椎骨将要碎裂的痛楚,想将体内的封魔金针硬生生逼出来。
“噗”疼得咬破了下唇的谢宴面色苍白,猛地前扑几下,呕出一摊血来。与此同时,身后一道红光从后颈封印之处窜出,谢宴颤着手力扯住。霎时红光在掌中化为一段混杂着血丝的细长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