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国王给了我一匹双峰骆驼,两匹好马,然后我就继续向西走,翻山越岭,走到一个叫做康居的国家。这个国家的都城完全建在一个戈壁上,周围都是沙漠,城中央有一口很深很深的井,通往一个很大的地下湖,长年不会干涸,因为一旦干涸,这个国家的人民就全完蛋啦。我下去看过这个湖,阴森森的没有光亮,冷风从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洞穴透进来。当地的人说这种漏斗一样的地下湖,其实通往地狱,康居国王曾数次送潜水好手下去,想探知湖水的源头,至今没有一个探到底的。”
“哇!”周围一圈星星眼,崇拜的表情。
“我在康居一打听,才知道大月氏国的族人被匈奴右贤王驱逐,已经迁往更西头的地域。然后我就继续向西走啊走,结果走到大月氏那儿的时候,他们已经新立了一位夫人为国王。这位女王皮肤像麦粉一样白,顶着满头金毛,卷卷的像海上的波浪一样,眼睛有杏子那么大,鼻梁像小山一样高。”张骞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从我毕业到去期门军报到的这段闲余时间里,正巧赶上张骞在长平侯府上开故事会。早在二元二年,天子以为离开六年的张骞已经葬身大漠,兴建北宫时,不小心把张家老宅也划进了拆迁范围内,于是二舅爽快地留了无家可归的张氏一行。
张大夫每次开讲,必定若干旁听者,今天来府上旁听的大多是小不点儿。我之前在宣室殿听到的版本里,张大夫还顺便比划了一下大月氏女王的丰胸腴臀。
“原来这才是子文不想回来的真正原因。”天子听了以后半开玩笑地打趣。
他们讨论这一段时,我特意瞟了一眼角落里狂记笔记的司马迁,果然书呆子的脸蓦地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唉,这人实在容易戏弄,未有点无趣。
“大月氏国那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瓜果点心,葡萄干是我最喜欢的,甜瓜是我爹在西羌地里亲手种出来的。”张公子说着匈奴口音的汉话,热情地将带回来的零食分给众人。
“棉儿,记得给你卫叔卫婶留点。”张骞叮嘱完儿子,继续娓娓道来,“大月氏西南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国家,叫做大夏。可惜,大夏国王已经抢先咱们大汉一步,给了女王一块水草肥美的土地安居乐业,那些大月氏人已经不思故土,不想找匈奴报杀王之仇了。”
后面的故事我已经听张骞讲述过,他在大月氏停留长达一年,始终不能圆满达成使命,只好返回大汉;结果走错路,又被降匈的羌人捉住扣押两年,直到伊稚斜篡位,匈奴各部陷入混战,他才趁乱携家眷逃回大汉。
天子听完张骞的汇报很是开心,立刻赦张骞的夫人和子女,并任命张骞为太中大夫,负责归整西域资料。此外,天子念及匈奴向导堂邑父十三年来一路随行,忠心护主,宣布去除堂邑父的奴籍,封为奉使君,恢复本名甘夫,所以甘夫现在也跟着张大夫住在侯府里头。
东厢客房全被客人占据,我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西厢,二舅卧房的隔壁。不过说实话,新房间除了堆放我那些杂七杂八的行李,一直就没派上过用场。
“去病,舅父跟你商量个事儿。”伏在我身上的男人犹豫再三才开口,“能不能控制一下,小声点,你叫得实在太响了。”
“咦?我刚才叫了吗?”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唉,算了。”二舅轻柔地拨开我的手,朝我露出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容,“爱叫就叫吧,我喜欢听你叫。”
春宵苦短。
上林苑的夜空静谧,偶尔有雪花飘落。远山中风声再起,终伴我入梦。
梦里,二舅策马扬鞭,我紧紧跟在他后头,由他带领我,越过绵延的阴山,向西域的草原一路奔驰。
***
破晓的浮云泛着红光,树梢与地面微有积雪。蓦地睁眼,只见一个陌生的家伙立在我榻旁。
“你也是新来的?你也住这儿?”我一骨碌爬起来,欣喜道,“太好了。我是你室友霍去病。”
昨天我牵着雪麒马背着紫杉弓,迫不及待地跑来建章宫报到,后勤拿给我一筐乱七八糟东西,然后领我住到这个营地。根据我的了解,兵士应该会和室友住一块儿,我正纳闷营帐怎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