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烹饪和花卉,她在前院捣饬,我在后院研习兵法,拿着剑瞎比划。卫家人一直没有问起过为什么我会住进未央宫,也没有问起过为什么我的东西都落在公主府。
被指派给我的贴身侍卫来自骁骑营,我偶尔会要求他陪我做一些职责之外的事情,比如练剑、踢球,其余时间作为侍卫的职责他履行得确实不错,我要是窝在房间里读书,这人便乖乖站在卫府门口当门神;只要我前脚踏出家门,即使是与大衿娘坐马车同行,他也会作为车夫跟着我,形影不离。此刻,即使是上巳节,这人也正靠在我背后的柳树下,像个持剑的士兵陶俑。半年来我已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的存在,要不是刚才想到这茬,我几乎注意不到他还站在我身边。
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头顶传来卫长银铃般的笑声。
“去病哥哥,别想事儿了,泼水那么好玩,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顶着湿透的头发刚要起身,敬声和阳石纷纷爬到我身上。这两个小崽子不仅被卫长泼成了落汤鸡,还滚了两脚湿乎乎的泥巴印。
不远处一行人渐近,其中有人牵着天子的黑驹。
“仲卿呢?”黑衣人问。他今日素服,未戴通天冠,想来又是扮作平阳侯曹时偷溜出宫。
小姨挹福道:“回君侯,苏葭妹妹落下东西在府里,青儿陪她去取,很快便回来。”
天子听罢面色稍愠,然而很快被公主们扑上来,簇拥着欢呼雀跃地大叫“阿爹”的喜悦所掩盖。
苏伯父领着苏武过来,二人朝天子深深一揖。
“君侯,犬子今日有一事相求。”苏伯父恭敬道。
“说吧,什么事?”天子乐呵着将一身是水的阳石表妹交还到乳娘手中。
不同于往日里嬉笑轻松,苏武此刻一脸严肃:“臣想转去表哥的学堂,和表哥一起上学,恳求君侯准奏。”
“小事一桩。”天子爽快地挥手。
***
被准许回太学,是在朝堂风云暂歇,博弈稍有起色之后。很快我有了新发现:那个贴身侍卫居然持有出入未央宫和上林苑的门符,我进了学堂他就在门口守着,我去踢蹴鞠他就在蹴鞠场门口杵着。回太学的头一个早晨,我发现有人替我牵白马提书箱,自己两袖清风,像个真正的长安公子哥儿一样,倒也乐得轻松。
行至未央宫北阙时,听到长安城北传来阵阵锤击石墙的轰鸣。原来随着茂陵韩嫣墓被移平,被轰隆推倒的还有北门外的韩府,以及紧临着韩府的靶场和马场等建筑。天子采纳吾丘寿王的图纸,一座新的宫殿北宫,正大兴土木。
春季的太学堂一如既往地繁花盛开,除了刚转来的苏武经常好奇地东逛西顾,问我和曹襄各种问题,其他学子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我隐隐感觉李敢看我的眼神相比从前不太一样。
很快,某日礼法课的课间,我被李敢拦住,困在假山后的死角,侍卫和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
“真看不出,霍美人原来也是那种人。”李敢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诡异。
“李公子,你能不能选个敞亮地方,咱们好好说话。”我奋力推他,无奈身高体力差距太大,被对方的双臂牢牢扣在带着春寒的冰冷岩石上。
“我听说,你休学的那段时间住在未央宫里,”他摁住我,一字一顿道,“和韩说住一起。”
“那又怎样?”我瞪着眼前之人,“我住哪儿,和谁一起住,还轮不到你来管。”
不过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成功镇住了我。
“韩嫣之死与你有关。”李敢的眼神渐渐变得暧昧,“新来的跟屁虫苏武,还有那个贴身侍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能把这三个人相提并论,思路还真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