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两位舅父全情投入到夜以继日地阅卷工作中,白天还得一个个面试初筛。如何合理安顿各地如潮水涌进京城的孝廉学子,也令京兆尹府和禁卫军颇为头疼,不得已出动了期门军帮忙维持秩序。
舅父们不在家的日子里,又有一颗乳牙松动,这次我毫不犹豫地自己拿线拽了,之后连吃好几天的菰米粥饴糖拌饭。等到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大舅带给我的饴糖差不多吃完了的时节,我们全家才终于得着机会,四个人一起坐在桌前用晚饭。
“青儿,过了年你就满二十了。”席间,大舅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起头的。
“打住打住。”我和小舅慌不迭地摆手摇头,示意大舅不要再说下去,大舅的心思,用脚趾都能猜出来。
然而大舅想说的话,有哪一次被我们成功拦截过?
“加冠之前,考虑给自己取个表字吧。”
席间飘过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小舅像个缩头乌龟,把头深深地埋进饭碗里。我执了筷箸在碗沿上转着,不耐烦地敲出“当当”闷响。
唉,好不容易一起聚会,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舅尴尬地笑道:“青儿有什么中意的表字,说出来大哥给参考一下?”
“兄长,”二舅迟疑着开口,“不瞒你说,陛下已经为我取好字了。”
这次轮到大舅沉默。
“呵呵,手够快的,居然抢在大哥前头。”大舅尴尬地扒了口饭,“就他那水平,能想出什么像样的字?”
“才不是呢,陛下为二舅取的是很好听的字号,叫‘仲卿’。伯仲的仲,九卿的卿。”我抢白。
“仲卿……仲……卿……青儿,陛下给你取这么一个破字,你不会真同意了吧?”
二舅沉默不语,在大舅眼中便是默认。
“你俩还嫌不够丢人,非要留把柄给那些士人做文章,像韩嫣那样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吗?”大舅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重重一拳捶在方几上。瓶里的豆豉酱油、陈香醯醋纷纷翻洒出来,几根快箸骨碌碌地滚到桌下,三人忙不迭地抢救。
小舅自桌底下伸了头抱怨道:“大哥,二哥的字早都取好了,一直没敢告诉你罢了。他改不了,不若你改个字,帮衬一下?”
大舅站起身,来回地踱步。
“好,我从今以后也不叫卫长子,我改叫卫长君!”一脚踢在廊柱上,大舅兀自咆哮,“小刘彻,我要你记住,到底谁是长兄!”
房梁上的积灰扑扑簌簌地落下来,飘进碗里这饭彻底没法吃了。
大舅复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指着我和小舅道:“那你们呢?你们也赶紧把字都给我先取好,别又叫皇帝抢了先。”
“不必了不必了。”小舅忙摇头道,“叫‘步广’多吉利,步步高升,广开财路。我不需要表字。”
我也摆摆手说:“叫‘去病’多有实际意义,保佑我不要生病,我也不需要表字。”
大舅面色终于得着了一点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