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为什么穆弈煊对他总是那样严苛,哪怕他做得已经很好了还是吝惜于夸赞他几句。
在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里,他对于父亲的印象不是总在剑庐忙碌就是有事外出,而即使他留在家中,分给他的时间也那样少,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怀疑父亲在为母亲的死而迁怒。
但这些事情他是不可能说给史永福一个外人听的,更何况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已经随着另一个人的死去而被永远地磨灭了。
他想要再见到穆弈煊,哪怕只是两个人坐在庭院前不说话也好。他想念自己的血亲,想念得无数次夜里都禁不住无声地哭泣。
“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孩子,我应该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说着一番话时,史永福没有避开薛止,“太难了。要是我的话,我甚至连面对你都做不到,你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要恨他。”
穆离鸦的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近乎嵌进肉里,“为什么?”
史永福的这一席话完全戳在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过去他也曾思考过,他是不是哪里不好,为什么连同祖母在内的每个人都让自己不要对父亲心怀怨恨。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印象不深,但是记得。”
每个孩子都有亲近母亲的本能,他也不例外。哪怕他的母亲并不爱他。
从未有人和他说过,她为什么会这样厌恶他,厌恶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在一次次疯狂的抗拒后,麻木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你记得她是做什么的吗?”
“我不记得了。”
她在他出生的当天晚上就疯了。疯了的三年里,只有她的丈夫一个人能够靠近,而即使是靠近,也必须要格外小心。
在某个父亲前去探望她的夜晚,他悄悄地跟着去了。
在院子外面,他想的是,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温柔的月光如水一般滑落,潺潺流水里漂浮这细小的花瓣,他看向那亮着灯火的屋子,想要再走近一步,万一这一次她能够接纳他了呢……
“你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不要去,那孩子是恶鬼,是灾星,你必须要立刻杀了他,不然穆郎你……”
她撕心裂肺地吼着,“你必须杀了那孩子!你必须杀了那孩子,我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了他!”
他再听不下去了,就这么捂着耳朵往回跑,好像就这样就能讲那些刻毒的话语远远抛下。
不过那个夜晚以后,他再也不会缠着阿香和祖母,问她们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以及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有关母亲的谎言,在那个谎言里,她只是病了,所以才不愿意见他。
最后在一个满月的夜里,她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不知道她悄悄谋划了多久,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失踪,哪怕是那些最为警醒的鸟雀,都因为害怕刺激到她,而在送药以后悄然地远离了她居住的院子。
她一个人上了山,利用曾经的定情信物开了剑庐的门,走进去,跳入了剑庐背面那汪清澈的寒潭里,单薄的衣裙吸饱了水带着她下沉,而长长的黑发如水草一般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