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这时,门旁柳下,老妪妇人纷纷出门,聚在一处谈天。
那话不轻不巧落在朱厚照耳中。
“哎,就是那位裴青天裴牧大人呀。”
“什么?裴大人的公子?”
“就是他,也成了皇上的床上臣了!”
“噫!裴大人一世清明,怎的他家公子这般……不知羞耻!”
“啧啧啧,那跟小倌儿兔儿爷似的,脏的很咯。”
“呀,伺候的皇上喜欢,人家就是不愁吃穿了,你们羡慕还不得吧……”
“是呐是呐,裴公子长得可俊了,你们比不得……”
再往后那些妇人叽叽喳喳些什么,朱厚照再也听不得了。只是觉得浊言污耳。他脸上微微抽搐,表情甚是狠毒,加之笼着夜色一幕阴影,更是令人心寒。
裴文德回来吓了一跳。
“阿照?”
朱厚照眼中戾气一散而尽,只是茫然的望着他,一瞬间又似个孩子一般,不知如何却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眉梢眼角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了?”裴文德上前握住他的手。
温凉的触觉把他心头火气压下,朱厚照回神哀滞一笑:“无甚,听得一些不好的东西罢了。咱们走吧。”
这一路来,裴文德也听得不少民间对皇上的传言,比他入京前更甚,极恶毒的有之,极歪曲的亦有之。他便以为又听见了所谓荒yín无度之类的话,便也没多说。
朱厚照拉着裴文德的手离开,身后那些妇人一时又是唏嘘。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无由无据的闲话,便能评判一人,那天下全都是傻子和骗子了。”回到客栈,朱厚照死死抱着他不放手,却埋头在他颈间,也不说话。
“我听到的阿照和我的阿照,便不是一人。”裴文德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即便是皇上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那何苦还去在意?总之我的阿照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就好。”
朱厚照心里更痛。
他并非不知道天下之口多可怖,但亲耳听到则又是另一番感触。
他可以容忍人们说刘瑾钱宁说他荒yín无度,荒废朝政,可以容忍人们批评他并不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但他唯独听不得那样诋毁裴文德。
床笫之事拿来添油加醋成不堪入耳之语,是心狠如何才能做出?
“文德……你是天下最好的……”
这晚朱厚照对他极尽温柔,却又分明带这些琢磨不出的狠意,总觉他要将自己揉进心里去似的。裴文德在情动之际,只模模糊糊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不解其意,却也晕晕沉沉过去。
朱厚照将人清理干净,抱在怀里掩在被下,感受着平缓的呼吸落在脸庞。他轻轻吻着他,心里却生出些诡异决绝的念头。
合该将你囚在宫里一辈子,再也不许出来,便无人可伤你了。
离开济南府几日后,他二人马不停蹄赶路,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河南南境,这时王守仁的兵马已入湖广。
两地之间的近路隔着一片浅绵山脉,当晚赶路也不可得,便先行找了客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