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郊外一处酒肆里,几个人在谈论着江湖上近些年一枝“毒”秀的凌云阁谢七。
隔壁一桌,一个驼背老者要了一碗茶两块素饼一碗面,身旁一个瘦瘦小小裹在斗篷里的孩子,不过十四五岁模样,老者将面推到那孩子跟前,那孩子几乎将手里的筷子捏断,老者拍拍他的肩,沉声道:“快吃吧,吃了还要赶路。”
那孩子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蹙着眉吃起了面条,看样子,大约是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面,无奈又饿得很,吃了一半,停下筷子,把面碗推过去,低声道:“阿伯,你也吃。”
老者摇摇头:“阿伯不饿。”说着把两块素饼包起来装进随身的布袋里,又把马背上的水袋取下来灌满。待那孩子吃完后,一老一小牵着马向蜀中方向去。
“阿伯,江湖上都对凌云阁或怕或敬,当真没有人敢与之一战么?那唐门……”言语中失落之意几乎能逼出泪来。
老者望了望前路,秋意萧索残阳似血,沉吟片刻:“不,江湖虽乱,道义未绝。”
凌云阁百余年前于云州系舟山占山立宗以来,一直与世无争。
谢当家老来得子,这小儿子体弱多病,小名唤做阿七,乃是企望他多福多寿多子孙。本以为众星捧月万人宠,惯也惯成个纨绔了,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比起谢家老大沉迷酒色,老二醉心山林,这谢家老三,自成年起,一人扛起谢家一门,纵横江湖不足五年,声名大噪。
近百年来,朝廷积弱奸佞干政,割燕云十六州送给了北蛮,偏于一隅苟且偷安,云州便是其一。如今凌云阁行事雷厉、正邪难辨,在中原武林眼里,便也与北蛮强虏无异,恨不得叫人食肉寝皮,可虽是人人喊诛,却也没一人敢诛。
凌云阁。一黑衣少年进了主阁,婢女端了茶来:“冷少爷先喝口茶,七爷还在柳林尖峰呢。”
山脚正中秋,山顶已是薄雪被地。
谢七听立在亭中,左手微微拂起,似乎在接檐下落雪,手势一动,亭下一株落尽了叶的灌木丛中一声轻微的木茎折断声。这一招隔空断茎稀松平常,却见谢七微微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掌心瞬起瞬灭的一团青雾……听见脚步声,侧首看时,冷余刃已经立在他身旁,谢七伸手捻了捻冷余刃手里长鞭鞭梢,血迹还未干透,懒懒问道:“冷家的事完了?”冷余刃只“嗯”了一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谢七便交待他去铺岩沟练练那批孩子。谢七养着不少死士,冷余刃也是他十年前到中原时捡的,如今已成了他内堂左膀右臂。
谢七诛冷家堡也不是什么私怨,十年前初冬他在冷家堡外一棵歪脖子树上看到吊着的冷余刃,救了下来后才知道,冷余刃是冷家家主的私生子,他娘是个婢女,生下他就被人灌了□□,冷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他在冷家行十一,本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叫冷十一,冷余刃这名字还是谢七给的。他在冷家堡虽然磕磕绊绊活到了八岁,却也是给一群能入族谱的冷家公子从小揍到大。
冷余刃还记得当时谢七冷笑着对他说:“想报仇么?”冷余刃只看着他,不答话。
谢七当时也不过十三五岁,虽锦帽轻裘,可模样瘦弱,脸也白的单薄,只一双眼却透亮,眼尾微微下耷,看上去真诚且无辜,又笑道:“我教你十年,你到时给我杀了整个冷家堡好不好。”
冷余刃看着谢七那双含笑的眼,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十年,谢七确也在冷余刃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使尽了手段送他去少林学了三年内家功夫,找关外朔鬼城第一等的杀手教他暗刺杀人的手段,也亲自教他字画谋略,如今,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嗜血刀剑,手中一条乌金软鞭索命绳也似,不仅文武双全,更是无恶不作。且谢七使冷余刃,如臂使指。这些年江湖上凌云阁谢七的恶名,至少有一半却是冷余刃的手笔。
过得几日,谢七接到蜀中密函,说有冷家遗孤入唐门。
如此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