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殷下了楼,便听褚衍道:“本王要去云阳镇上一观,顺便用些晚饭,不知谢大人可否成行?”
谢殷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肚中唱了一下午的空城计,听到那“晚饭”两字,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要去要去,我要吃饭!”
褚衍挑眉,顾凛梗了一下,只有一副书生样的蔡之文丝毫没察觉出来自家上司完全不同于往常的画风,一脸严肃且正直地跟随着谢殷的脚步。
十二近卫并未全跟着,除了顾凛另只有两位山一样的壮汉,小六子也不曾出过远门,谢殷便也将他叫了去。
一行人虽都着常服,却都不难看出这群人非官即贵,何况云阳镇里常有京城往来的,不像穷乡僻壤地方没眼力。
几人用饭之时,旁边几位在云阳备考的举人饮酒畅谈,云阳离京城近,住宿用饭又要便宜许多,一到三年之期便有许多考生在镇上租房。
本朝并不忌讳民众讨论国事,尤其这些读了一二十年的读书人不给个发泄的途径迟早得把自己酸腐死。
几人对着京城的景鸿书院贴出的文章畅所欲言,讨论了当今的税赋制度,又延伸到明年主考官人选,还有些酸言酸语说什么谁谁谁因着长得一表人才早已被京城高官看中,只待春闱后作女婿。
谢殷听着没觉出什么味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正专心把招牌菜都吃光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抬头一看,褚衍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无法忽略的笑意。还有蔡之文,见他望过来便迅速埋头扒饭,装作真的没听见上司的坏话。
谢殷竖起耳朵,那几个举人果然讨论到了“奸臣谢殷的是与非”,谢殷听了半晌,默默觉得自己回来有空的时候得写一本自传,本人签名,说不定能赚得盆满钵盈,比最出名的话本折子还畅销。
许都是读书人,见识稍广些,谢殷在他们口中并没有被传得诸如“天生异象”“邪神入体”之类玄幻故事,讨论得十分实事求是,也没有针对他的外貌多加诋毁,无非就是他入朝之后心狠手辣残害忠良作恶多端孤僻冷血。
在文章见解和制度利弊上几人都各有争论,而一旦讨论起谢殷谢少卿,竟然成了他们之间促进友谊的催化剂,纷纷对谢小侯所为恶事如数家珍,其中起源之曲折,细节之离奇,实让隔壁桌的正牌奸臣一头冷汗。
在其中一人意犹未尽而又意味深长地说到谢殷残害薄芷儿的市井传言时,谢殷听着那分明有种“爱而不得而成恨”的口气,实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便想挽袖子揍人,差点忘了他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具身体。
谁知他刚拍了一下桌子还没站起来,对面的人幽幽开了口“谢侯爷也当是有可取之处的。”
此话一出,不光那些举子愣了,谢殷也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褚衍这是要给我说好话?真的要给我说好话??
褚衍一身贵气,举子们不敢怠慢,虽有人皱眉,还是十分有礼地拱手请教:“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看待谢少卿?”
褚衍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并不回礼,方笑道:“至少那谢小侯爷,从来不涉朋党之争。”
那询问的举子愣了一下,正觉得这位兄台言之有理,大堂之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随即更多人反应过来,一片笑声。
还有那不懂别人为何发笑的左询右问,刚刚还严肃探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最先发出嗤笑的举子坐在东南角靠窗,他站起身来向褚衍这边拱了手,笑道“这位兄台连讽刺之语都说得如此有趣。”
这时众人才看见这位举子,不由得静默片刻,他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长衫,坠了一块做工粗糙水色也不过尔尔的玉佩,那长相却是真的好,一双桃花眼弯弯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