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水光潋滟,言谈举止说不上优雅,却有一种十分吸引人的气质。
谢殷正在咬牙切齿中,说他“不涉朋党之争”表面上看是不结朋党,真知晓他行事的谁不知道是因为朝廷所有能见面的官员基本都给他得罪光了?别说朋党了,只怕连个朋友都没有。
听到旁人应和,看过去时也不由得被那举子的脸惊艳了一下,明明丝毫不女气,却总觉得是一树桃花成了,任何人见他第一眼只怕都得喜欢上。
褚衍与谢殷都没什么反应,一个是淡定,一个是呆住了,只有蔡之文慌忙站起来回礼,差点打翻桌上的碗筷。从谢殷这个角度望过去,这一脸死板的书生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红,那举子见状笑得更潋滟生光了,自我介绍道:“在下容清言,苏州人氏。”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低声惊讶道:“这就是崔大人看中的那个容清言啊?”
“要做了崔府女婿前途无量!”
“果然是生得好……唉”
“哈哈周兄你叹气莫不是气自己没生好,没个岳丈看上?”
与容清言临桌的举子都十分热络,一位皮肤较黑的举子好奇问道:“容公子是苏州人?江南省这两年所出举子倒比几年前少得多了,好久没遇到苏州来的举人了。”
刚说完便被同桌使劲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歉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容公子莫怪。只因我娘是苏州人氏,多年没人说过家乡话,所以我才对江南留心些。”
容清言仍然是一脸笑意,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谢殷一行人明早还要赶路,结完账便准备走了,跨出门槛时,谢殷感觉有一道视线打在背上,他回头一看,容清言坐在灯影下,神色晦暗不明。仔细一看又觉得他并没有看谢殷,而是在看褚衍。
谢殷心里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只觉得那眼神里的笑意没有到底,意味深长得很。再一想,是褚衍开口之后容清言接了话,明明此人看起来是不好寒暄的样子,却又站起来介绍自己,莫非是早已发现自己与褚衍的身份,所以才来客套?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与一位王爷说客套话,谢殷都觉得那感觉别扭得很,与容清言这人的气质实在不太配。
他正胡思乱想,也没注意脚下,一下子便撞到前人的背上,不禁揉了揉鼻子,褚衍转过头来,神色有一丝无语,“孤怎么觉得谢大人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殷讪笑着敷衍:“人总是会变的,譬如从前做过一些事,现在想来是自己想岔做绝了。”
褚衍定定地盯着他的脸,街灯在褚衍脸上绘下一片明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殷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之后,他才掀起一个冰冷的笑,“谢大人一身孤绝,还会有走岔路的时候?”
谢殷怔怔地定住,他不明白褚衍这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只想的那个真正的“奸臣”,那个谢大人要如何才能在十九岁还未及冠的年纪被人评价为“一身孤绝”?又如何在没有贵戚,守着一个爵位、一个空的侯府和一个五品官职之下做到“不结朋党”还能顺利活下去?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谢殷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偏僻之地长大的,没有有见识的长辈教导,虽然父母去得早,自己却难改一股少年品性,从小被抱到宗祠之中,虽然有些委屈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样环境下养成的谢殷当不了“孤臣”。
所以一旦被人发现他不再是那个“一身孤绝”的谢殷,不能看穿言语背后的深意,更不明白自己该坚持什么,是不是就要沦为政斗的工具,一把早就见过血的刀,一个谁都不会可怜的作恶多端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