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想从我这里打听到某些东西,比方说,皇家玫瑰园?”
我咬紧了牙。的确,一直以来我为求知欲所驱使,甚至暂时放弃了替自己辩白;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拿不定自己是出于意愿去探索这一切,还是为人所控制而产生的神经反射。
“先别急着给我灌输你的信条,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得到这些情报。”
雅柏菲卡合拢双手,似乎很赞赏我的决绝。
“选择留在克里特是很明智的决定,你能够进入内核,而目前岛上没人能做得到,拉达曼迪斯也不行,准法官在正式上任前都算不得真正的法官。”
我有些发抖。这个人能看出我下一步的策算,并且在姿态上欲拒还迎,比米诺斯更加令人防不胜防。我确实计划着重返埃拉克里翁核心,如今要考虑的不只是细节上的检索,更重要的是尽快拟出一份周围近几十年的大事表,我要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的时间轴发生了错位,而米诺斯会不会是这一事件的既得利益者。
“你在蛊惑我。”我盯着他。尽管我概括不出他的长相,但仍然想象得出他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人。
“希绪弗斯过世了,米诺斯也离开了克里特,这里已经没有别的法官了;你享有暂时的自由,要是你想去,谁也拦不住你。”
我忽然伸出手想抓住他,但雅柏菲卡的影像却在顷刻间消失了。在这之前他还向我抛出了一条建议:“也许德弗能解答你的许多疑虑,为什么不试着先和他沟通一下呢?”
他不知道德弗特洛斯在案发当天就失踪了。我们找不到此人的离岛记录,事实上,除我以外,其他人在集会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巴连达因搜查了德弗在克里特暂住的寓所,在抽屉里找到了几枚枯萎的玫瑰花叶片。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了定论。德弗特洛斯对希绪弗斯表现出的毫不遮掩的嫉妒,以及兄长事件留下的伤疤,这些已经足够促使他走上不归之路。□□可以事先准备好,德弗缺的只是一个时机;鉴于宴席上的冲突是因为鲁格尼斯玫瑰而起的,自然也就催生了他用玫瑰行刺的想法。
拉达的临时法庭认为德弗特洛斯畏罪逃跑,但最好是能当场抓获本人拿得到尸体也好,否则他们无法将谋杀罪坐实。好在雅典正处在崩溃边缘,克里特方面不必着急给出答复。休庭的时候巴比隆问我有没有可能与德弗合伙犯案,事成以后再灭掉他推罪。
“这不失为一个好思路。”我冷冷地回答他。
***
有一段时间里我会醉心于某些诡妙的因果链,比方说,要不是希绪弗斯意外身亡,雅典此刻还将处在一片宁静之中;而倘若不是雅典的骚乱让米诺斯不得不抽身离去,我现在也不会以犯人的身份自由出入内核。米诺斯说得没错,这个世上的机缘无时不在相互起着作用,我真该为自己感到荣幸。
在踏入资料库的那一刻,先前所有的不快与猜疑都被洗刷殆尽了,我能感到荧光满布的墙壁在眼前次第展开,如同等待授粉的花朵,对来人绽放渴求的气息。作为魔山中枢的埃拉克里翁,即便不是域外宾客的朝圣之所,也有一种涤荡心灵的奇特力量。
室内的陈设与上次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唯一值得一书的是,有一块区域内的线路忽然变得十分密集,我推测那很可能连通着雅典方向。稍加摸索后,我果然在它周围找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然后我看到了白礼,折叠成很小的一方,就静静地躺在最下面。打开他的资料,没有显示年龄,不过有提到他成为法官的时间距今正好是五十一年。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恰恰是米诺斯所在法院的建成年份,要么只是巧合,要么就是米诺斯顺理成章地占据了白礼的工作场所。
接下来是阿斯普洛斯。我本以为德弗特洛斯的档案会和他的放在一起,但这对兄弟似乎注定要天各一方。上面显示这是个现年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出生在北巴尔干,受到来自神识库的荣耀与祝福,从小被作为雅典法官的继承人培养。此外还有一条:阿斯长期负责雅典法院藏书楼的管理,那里储藏着有史以来人们能够集到的全部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