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谢了一春芳华的花树,仿佛千万心事也跟着一起颓然落地,碾成泥土。
半响,才沉声道:“张公应该听说过,当初张起仁谋害孝敬皇帝一案,就起自一名小小的生徒。”
张漪回想片刻,颔首道:“不错,此案当时正是由家父审理,所以我也印象深刻。”
旋即反应过来,神色诧异:“莫非那位起死回生的圣手就是……”
陈继文缓缓一点头:“不错,若照你所描述,那人正是当年引出诸多纠纷的生徒吴议。”
张漪眉头不由聚拢成峰:“家父顽疾不愈,也多因牵念那桩旧案,执念过深,而成心魔。他深以为对不起孝敬皇帝,更看错了张起仁,然而最恨的还是自己当时失策用错了周兴,才让事态脱出他的掌握,以至于错失了最后一次扳倒天后的机会,遗憾至今。”
陈继文抽回怅然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似一潭深池:“正是这个缘由,所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恐伤肾,老张公如今病势缠绵,更经不得情绪的刺激。我只怕吴议来替他看病,反而招惹出他老先生的伤心事。”
闻言,张漪倒也深以为然:“没想到家父与他之间早已有了渊源,如此说来,反倒是不请他为妙。”
二人正驻足谈论,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苍老孱弱的声音。
“你们无需担心这么多,老夫还没有懦弱到那个地步。”
张漪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管家搀着张文缓缓自房中步出,忙上前扶住。
张文病中消瘦不已,整个人像一块空心的朽木,被抽干了所有的重量和力气,唯有落在张漪手臂上的一张微微发烫的手掌依旧似有千斤之重,沉沉压住儿子躁动不安的心。
“父亲,您的意思是……”
张文深深望了他一眼:“请吴议来。”
张漪不由掌心一震,而被一只鹰爪似的干枯而有劲的手掌摁住,很快镇定下来:“儿子明白了。”
张文这才转向陈继文,声音轻而稳重:“就有劳陈博士了。”
陈继文不由抬眸望着眼前这位老、病、弱而仍不肯死的太子旧臣,仿佛在他枯槁灰败的身躯之下又重新看到了那颗勃然跳动的、充满了力量与谋算的心。
次日,陈继文便亲自造访太平观,专程来请吴议。
对此,吴议倒颇有不解,他们这些医工被派去臣子家中看病诊脉本是分内之事,一般只消打发太监或者书童来传令即可。如今陈继文已经贵为太医丞,执掌整个太医署,如此芝麻大的小事,实在不必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到访。
心中虽然惑起,面上却仍是一派谦恭有礼的笑容:“不知博士要我去的,是哪一位大臣的家里?”
陈继文目光缓缓沉下,带了些许宽和的意思:“是张文张公病重,想要请你过府诊脉。”
吴议更惊讶了,张文贵为元老大臣,东宫党的轴心力量之一,一贯被太子李贤所倚重,所以他的病情素来都是陈继文博士不沾旁人之手亲自照料,如今怎么突发奇想,要他一个小小医工去照料病情?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疑惑,陈继文拍拍他的肩膀,颇有劝解之意:“张公素性秉直,不是徇私之人,此番要让你去,并非有刁难之意,而是因为他的家里人在西市瞧见了你起死回生救人的本事,所以才想让你也放手一试,或许能挽救回他的性命。”
闻言,吴议不由嘴角一阵抽动,当日之事不过是市井之民的误会,这世上岂有真正能起死回生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