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而过,将人的衣襟撩动得飒飒作响。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了一道道远望的视线中。
郑筠走了,接任太医丞一职的是陈继文博士。
吴议心中明镜似的,虽然陈继文服侍东宫已久,但他素性脾气宽和,未曾参与到党羽之争,资历亦颇能服众,的确是天后眼中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
与此同时,生徒们结业考试的结果也被公布了出来。
不出吴议的意料,他并没有按原来设想的被留在太医署中,而是被安排前往千里之外的蜀中渝州,被任为渝州地方的官学医助教,以发展当地的医学教育。
蜀中人远地偏,这和发配流放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当日擅闯太子妃产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离开长安的心理准备。
没有被发配到军营之中,已经算是看在沈寒山的面子上了。
他看得通透,心中也就没什么怨念,蜀中人杰地灵,指不定还能被他碰上几个风骚人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如此一想,倒也乐得此行。
沈寒山比吴议更早知道这个消息,也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宫闱之中,明争暗斗防不胜防,对于这个过分宅心仁厚的徒弟,远离大明宫的渝州未尝就不是一片乐土。
自己的这位老师素来豁达不羁,吴议倒也省却许多告别的话,眼下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李而已。
这孩子如今也被分拨到沈寒山门下,有他这位大智若愚的老师照应着,想来也闯不出什么祸事来。
只是他从小就对自己颇为痴缠,如此骤然分别,只怕他未必接受得了。
吴议寻遍了太医署,也没瞧见这小徒弟半点影子。
想来此事也在李意料之外,而他这个做师父的事先也未曾告诉过他,所以正跟他赌着气呢。
心中正琢磨着,推开自己那间已经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隔间,便瞧见他的小竹椅上端端正正坐了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正垂首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吴议推门而入的声音,李才被惊醒似的:“师父,你回来了。”
吴议听他叫一声“师父”,心中顿觉酸甜交加。
当初不过一句玩笑话,这孩子竟当了真,回首一望,这数年光景历历在目,他又何曾尽到一个师长应有的责任?
倒是李不知不觉中已经颇有了大人的模样,知道他离开的消息,也并没有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乖觉一如平常:“师父,我听说你要去渝州了,所以特地帮你置办了些东西。”
他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胀鼓鼓的大包袱,吴议一瞧,里头一年四季的衣服都齐全了,再加上胡饼、水筒等路上必须的东西,几乎立刻可以出门了。
最难得的是几双扎得密密实实的鞋垫子,看花样子也是宫里时兴的,想来是从太平那里讨来的。
蜀道艰难,尤其磨脚,这几双鞋垫子正用得上。难为他小小年纪,却想得如此周全。
压在最底下的,却是那本小时候从李那里没来的《山海经》。
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这本《山海经》我已经看完了,里头的故事都挺有趣的,师父你在路上看着解解闷也好。”
吴议明白他的意思,此去经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李这是给他留个念想,让他不要忘记还有这个徒弟呢。
他不由伸出手,揉了揉李的头:“好,多谢你为我打点行装。”
李却被这句话猛然一激,撂下手中的东西,不管不顾地撞进吴议的怀中。
“师父,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