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轮椅侧后方站定,先是看了安娜一眼,微微一笑算是问好,这才神态温和地开口与轮椅中的人道:“成先生。”
那人却没有做出反应,仍只眯着眼远望,缓缓地轻抚着金毛犬。
中年男人继续道:“成先生……上次时间有限没能详谈,我这次来是代表自己和道尔博士,郑重地提出建议,希望你能考虑接受手术。
你知道,与你情况类似的已经有成功的先例了,而且,你更有优势,你患处的肌电信号充足,周围的神经效应器也都仍然完整不过,问题也出在此处,患处的神经反馈似乎太强了,又或者,是抵达大脑之后信号被强化,所以不同于其他患者需要移植、重建神经来增强脉冲才能操控外骨骼,我们首先需要为你植入的是可移除的微型抑制器,让你的机体从长期的紧张状态中解放出来。
在此环境中,你腿部的自愈才能达到更好的结果,重建的或者原生的各部分软组织都能做好充分准备,等到骨骼长定,我们就以特殊材料来强化你的膝关节、胫腓骨以及踝关节,相当于是在内骨骼外套上一层纳米级别的生化外骨骼,在此基础上再用人造神经替换一部分功能紊乱的神经,使得你的下肢与大脑之间的双向交流恢复正常,最后移除抑制器。只要一切顺利,你的左腿在行动上当与以往无异,假以时日,或能更胜往昔。
我们和老师郑重讨论过,他是看着我们的技术成熟稳定起来的,觉得值得一试。只是不知道你本人的意愿?……当然,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明白这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
“不必。”青年没有打断,听他说完,才开口平静地给出了答复,面上毫不动容。
“……成先生,这是目前唯一……”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明确态度了,我知道有很多人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这项手术的机会,”他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中年人一眼,冷淡道,“但不必将时间浪在我身上了,毕绍夫医生。”
毕绍夫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成先生,就我本人自你的心理医生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种种迹象都表明你至今也未能接受你身体的现状,可你却宁可面对难堪的现实……你一直没有向他坦诚缘由,或者说,他根本不够能力打破你的防御使你对他坦诚。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在抗拒什么?”
成则衷没有回答,目光投向湖面。
毕绍夫医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温和道:“我们是来帮助你的……老师知道你仍然拒绝手术,定会伤心的。”
“请替我转告外公,劳他为我心了,”成则衷最后道,“请回吧,医生。”
说罢他操纵轮椅,转了方向,看样子是要离开。
金毛犬低低地叫了一声,乖乖从他膝头下来。
安娜赶紧上前去,歉意地对毕绍夫医生笑了笑,只见对方微垂下头无奈地摇了摇。
安娜跟着成则衷一齐离开,不敢多言,然而心底也不由惋惜,成先生还如此年轻,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难道就真的甘愿一辈子带着轻微残疾?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罢了,或许成先生是顾虑手术失败的后果呢?……唉。
安娜曾频繁见到他为忍耐剧痛而面色煞白,咬紧牙关并且冷汗涔涔的模样这根本不正常,各项身体检查都表明他不应再感到这种频率、这种程度的痛楚。以伊芙琳多年的工作经验来推断,这必然是心因性的,看样子……很棘手。
心理医生了解到成则衷自小学习钢琴,谈到相关内容或者看到钢琴图片时神也相对放松,于是曾建议他每次疼痛发作时试着弹琴,但一定要选舒缓的曲子,看看是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