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于午时的炎热,天气转凉了,然而我还是觉得有点热。我抹了把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的汗水,已经做了不少了,奈何工作量太大。房睿倒是剪得又快又好,我手脚笨,不是这儿缺了一块,就是那多了一块,剪又不好剪,修也不好修,只好都丢到房睿那让他再修修,估计他打死我的心都有。
“阿睿啊,吃饭了。”
“阿公。”房睿站了起来,“五点了哦?”
我定晴一看,一个瘦高的老人拿着大蒲扇蹒跚着朝我们走来,后面的阳光依然明亮。
“都快六点啦,饭菜都做好了。哎,你同学哦?”
“三爷爷好。”我急忙跟着站起来,哎哟卧槽,这小马扎太矮了,蹲坐太久,我一起身感到了一阵晕眩。
我晃了晃脑袋,老人家神矍铄,就是有点驼背,此刻正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大笑:“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身体。”
我忙不迭地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跟在三爷爷后面往刨冰店走。
阿嬷说爷爷家里排行的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已经去世了,一个在香港,三爷爷年轻的时候也在香港待了很多年,开了一家餐馆,后来还是回了琉岛做起了手工艺品,据说还有国家文化遗产认证,反正是挺厉害的,但大概是因为价格定得比较高,三爷爷脾气倔,也不愿意降价,东西卖不出去,阿嬷他们就凑钱买了个刨冰机给他,他只好又做起了刨冰生意,不过这回倒是歪打正着,当年有刨冰机的没几家,三爷爷做事又好钻研,做出来的刨冰格外好吃,红豆甜,芋圆糯,量也足,物美价廉。房睿都说小时候最爱去三爷爷那买刨冰,有段时间从午饭钱里省出来点儿,每天放学都要去买。据说当年三爷爷依靠刨冰生意赚了不少钱,把阿嬷他们的钱都还了,平时又乐善好施,村里有啥问题,他都能帮一点是一点,几十年下来也没攒下多少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孑然一身。阿嬷说老三还是和当年一样,背心短裤,穿破了也不扔,就是手里多了把大蒲扇。
后来小学也拆了,在山的那头建了个新的小学,距离中学不远,随着游客越来越多,商业街也慢慢兴起,靠近灯塔和庙口这边的老民居开始没落了,虽然现在村里的一些传统还在,可能是因为出海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都开始以别的方式谋生,离开琉岛外出务工的人也越来越多,去拜天后娘娘的人也少了,曾经热闹的庙口如今显得冷清了些,可能就过年的时候因为筵席和表演会好点儿。然而由于离商业街和民宿区太远,曾经火爆一时的三爷爷的刨冰,现在也渐渐变得无人问津,可能偶尔还有些老客或者有闲情逸致,闻讯而来的想起到庙口逛逛的游客光顾。阿嬷说手头有些钱的,都搬去了房睿家现在住的地方,那边房子新,附近几乎都是民宿。三爷爷对于现状也挺满足,每天空闲了就去散散步,去庙里也方便。以前也有劝他搬的,他只说看惯了这边的海,不愿去别的地儿。
三爷爷话不多,吃完了饭,又给我们来了一人一大碗跟小山丘似的刨冰,我的上面浇了一层果汁,有果肉和椰果,房睿的就是简单的红豆芋圆冰,说我俩可以换着吃。
房睿见了这么两大碗笑说阿公,现在冬天耶。三爷爷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啊,以前我们年轻的时候一年到头都吃冰,现在冬天是比往常冷了点,谁规定就不能吃冰了?别听你阿嬷那一套……
三爷爷念了几句,我正拿着勺子往房睿碗里狂挖芋圆,房睿见状,笑眯眯地把碗掉了个个,把红豆芋圆的换给我。我吃了一会儿,又拿着勺子往房睿碗里挖果肉。我感觉他都无语了,我嘿嘿一笑:“别人的东西比较好吃嘛。”
“你吃,你吃,我小时候吃得多。”房睿淡淡地笑着说。
房睿这么大度的后果就是一下子猛吃了这么多冰的东西,我好像坏肚子了。三爷爷给我拿了药和热水让我吃了,我感觉他们现在都是一脸看着我好笑的样子。
哼。
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感觉肚子好点儿了。进去露台一看发现三爷爷就坐在那看海,房睿也站在一旁靠在护栏上,呆呆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不甘寂寞地搬了个小马扎凑过去坐在一旁。
夕阳西下,雪白的浪花卷上沙滩,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显得温柔而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