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然而下颌被制住,只得将视线迎上去。
那双眼之中是一片如暗夜海面般的深邃。
面具下的人脸色有些苍白。右眼下的魔纹殷红在目,五官却依然俊秀逼人。光线浅浅照在眉目之间,他瞬了瞬目,睫毛扬起来,眼底藏着雪色初融的寒烟。
沈夜用手指在那双浅淡的唇上轻轻摩挲,初七没动,然而脸颊上还是多了几分血色。
真是很久不曾见过了……他这样的反应。
他想自己是在暴殄天物。
是他命他隐去身形,戴上面具。是他给他改换名姓,叫他初七。他要他留在黑暗之中,褪尽光华,浸染血腥,从此以后他再不是常人,而是他藏纳的霜刃。
他知道这是件残酷的事。不说初七自己会不会知道真相,便是被华月知道他如此做法,只怕也不会原谅他。
但他仍是做了。
他将手伸过他颈后,轻轻拉近,动作很慢好像在观察光线的变化。
距离一分一分地缩减,直到他看见对面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今时今日,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当初外来因素的诸多制约,没有了伦理纲常的限制与束缚。
勾了过往断了情分,改了名姓与称呼,只留下斩不断的羁绊。
他侧了侧头,朝他微张的双唇吻上去。
和之前的缓慢逼近完全相反,这个吻来得凶猛又激烈。
好像来不及试探,启开唇齿,深入进去就是一场强而有力的掠夺。
仿佛已经等了太久。
虽然一个已不复记得,而另一个不会再提起。然而时光可以作证,从当年谢衣离开流月城起,这一吻已隔了一次生离又一次死别的距离。
那么遥远,恍若隔世。
闭上双眼之前,初七觉得知觉都是重叠着的,几乎无法呼吸,身后的手臂圈禁住他不准他逃脱。
……然而他也并不想逃脱。
最初突如其来的侵略令他失措,惶惑不解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然而等到吻得越来越深,唇舌交缠将神识搅得一片昏乱,心中却忽然安稳下来。
似乎在记忆的空白之中,远不可及的某处,曾经有过这样的接触。
既陌生,又熟悉。
他下意识地将手朝沈夜身后回抱过去。
我已经忘记了你,我也忘了我自己,忘了我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忘了我热爱过的一切。
如果这死而复生的躯体还能够告诉我什么,大约也只有一件事。
我曾经,如此想念你。
十二
[暗流]
太初历六千六百一十九年。寒露。
魔化人事件之后十余年,一次小规模动乱忽然自中层住民区冒头。
尽管魔气熏染已多次试验并加以控制,魔化的情况仍然无法完全避。虽然每一次都处理及时,族民大多也对此事一无所知,然而与魔气接触仍旧是件令人畏惧的事。
这一年深秋忽然又有抵制熏染对抗心魔的言论传出,加之某些沉寂已久的派系趁机推波助澜,终于闹出了乱子。然而便如沈夜继任大祭司之后的每一次一样,动乱还没成气候就平息了,所有谣言一夕之间消失无踪。
代价是十余个相关者的性命。
华月站在大祭司殿中,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