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摇了摇头。
“好,各有要事,不留你们。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能一起过年了。咱们家,也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对,很快。”
第06章
上海今年的这个年热闹得有些荒诞。
银行关门,躲在黄浦滩里的人也终于散尽了。舢板三三两两地横在浅滩上,横七竖八地压满了许多脚印。马路上空了下来,尽是些旧报纸同旧钞票。下了点冬雨,就钉在了地上,黏糊糊地烂成一摊泥。
市面上金圆券早就不顶用,只要银元。便是银元也很难买到一件称心的东西了。先施和新新早就被抢空了,永安和大新也没撑多久。不过左右他们过年也没什么好买的,明堂一家变卖了家产,坐船下了南洋还是明楼想的办法,托了美国人的关系。临走前阿诚还找了关系,搞了许多的美国牛肉罐头叫他们路上带着。
去码头送人的时候,还下着点雨夹雪。
明堂一家裹在厚厚的棉袄里,大嫂露出一段肉色的丝袜,站在码头上也溅了星星泥点。哪儿都乱糟糟的,连一双丝袜也不得保全。
雨雪天路滑难行,阿诚帮她抱着最小的那个孩子。孩子懂事,搂着他的脖子,也不吵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拨浪鼓。
他拉过大嫂和孩子们,交代些路上的事,又把他们到了南洋以后要联系的人名字情况重复了许多遍。阿诚个子高,挡住了身后的明堂和明楼。
一个丈夫和父亲在他的家人面前,总要有些尊严。
明堂其实是家里长辈最喜欢的。
从小就懂事,聪明灵活,但也从不走歪门邪道,是长辈心里他们小一辈当学习的楷模。
一个一辈子都明不已的商人,看着家业在自己的手上被吸尽了脂膏。明堂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衰老了下去,然后抹上发油和发蜡,穿上漂亮的西服,笑嘻嘻地回家。
他从来没同明楼说过,明楼也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这些事。
直到今日要分别,握住他皮肉松弛,瘦了许多的手,明楼这才感到他的大哥也苍老了许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堂沉下脸,推回明楼塞到他手里的一个沉甸甸的包。
“入股。”明楼笑了,“亲兄弟,你不能坑我。”
码头寒风吹彻,远处汽笛正响,人们背着大包小包,哭哭笑笑地告别。告别不知何日重逢的亲友,告别上海。
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
明楼早孤,明堂的父亲曾经对明楼寄予厚望。他曾带着明堂和明楼来码头讲船运公司在这里运行的一环。往事尚未在寒风里散尽,他却已经要坐船离开这一片让心热了又冷了的故土。
“跟大哥做生意,有赚头。”明楼把那个包又推出去,“等我们混不下去了,去南洋找你。花园洋房先给我们买好,晓得哇?”
“小王八蛋。”
“好久没人这么骂我了。”明楼笑笑。
“你大姐晓得你皮厚,不稀罕骂你。”明堂神色黯了黯,往那边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你大姐之前其实和你大嫂说过很多次,想给你找个合适的姑娘。不用门当户对,只要性情好,能照顾你。”
“大哥……“
“父亲早年说过,如果明楼这个小混蛋讨了老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