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简鸾撑着伞离开,瓢泼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将最后不多的夏意也带去。
一场秋雨一场凉,再过不久,就又是一个冬天了。
容玖目送童简鸾远去,如同见证他的人生,自己可以给他一把伞,让他遮风挡雨一次,但从此以后的人生,擦肩而过不过一句“可否借一把伞”,之后便各自交错,继续前行。
韩贵妃最后以“巫蛊之祸”的名义被直接放到冷巷。
冷巷,顾名思义就是冷宫,那是一条很长的巷子,两旁的墙壁很高,青色砖瓦,无论是阴雨天还是晴天,中间都甚少时间可以看到太阳。
冷巷用来处置那些犯了大过错的宫妃,除却被白绫毒药赐死的妃子,剩下的可以不死的基本都在这里,然而冷宫熬到白头和死的痛快究竟哪个更快活,没有感受过环境的人不足以道期间可怖。
然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昨日享尽沉香软木,今日面对空灯长巷,寂静无声,这种从高处摔下来的感觉,谁也不想尝试。
刷着朱红色漆的门看上去陈旧且腐朽,她坐在门槛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斑驳如残雪,星星点点星星,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精气都没了。
大门上结着蜘蛛网,推开门之后听到一阵呼呼啦啦的声音,伴随着刺耳难听的叫声,掀起院中一层灰尘。
童简鸾驻足,等了许久,等到尘埃落定。
韩彤仿佛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有人前来,沉着一张脸斥责道:“什么人,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童简鸾身后的紫烟上前,盈了盈身,“娘娘,是奴婢。”
、 第74章 火光冲天
韩彤眼睛一瞪,“你你是谁”
紫烟微微一笑,却没有再理会这个疯女人,而是对童简鸾恭顺道:“公子,娘娘受了打击,这些时日神智有些不清醒,您且当心,不要让她抓到您。”
“没什么。”童简鸾摆摆手,“我交代一些事情就走。”
韩彤傻兮兮的歪着头看童简鸾,嘴角弯弯,勾着一抹笑,看上去颇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她来来回回重复一句话:“孩子我的孩子”
童简鸾上前,单膝弯下,俯身看韩彤:“不知道娘娘是不是还认得我”
韩彤笑嘻嘻道:“认识啊,你是我儿子嘛。”她说着摸向自己的肚皮,“我儿子聪明又伶俐,他日一定能荣登九五,君临天下。”
她说罢脸色忽然阴了下来,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儿子呢,我儿子呢”未及语音落下便站起来就朝着童简鸾扑过来,“你把我儿子交出来”
童简鸾退后一步,他不想和女人动手,这时候紫烟两步上前伸手便给了韩彤一巴掌。
这一掌无论是从力道还是从角度来说,都是相当的精准,打的脸一半肿起来,手指的痕迹清晰明显,一会儿便淤血了。
“冷静点。”紫烟说罢退后一步。
韩彤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童简鸾叹了一口气,“娘娘,您在二十年前与令妹设计陷害童夫人,正宣三十一年与尔父同谋,令百十余人假作北羌外敌入城,害死商皇后,其后为灭口,赐酒毒死所有参与者,尔父强抢民女,杀人夺宝,皆被尔掩过。此间牵连者不知凡几,一步一步踏着别人的尸骨上来,傲慢狂妄,洋洋自得之时,可知会有今日”
韩彤一下子被镇住了,过了一会儿好似忽然清醒,疾呼道:“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他们是咎由自取,早就卖命给我们定国公府,就是定国侯府的狗”
她话没有说完,又被紫烟扯去头发,左右开弓啪啪打了好几巴掌,下手毫不留情,直到嘴角出血,才算停手,然而心中悲愤,胸膛起伏不定,使得声音都带了颤音:“狗,呵。”
她打的手掌泛红了。
韩彤被紫烟的动作吓到,一下子也忘记了质问她为什么要打自己。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被其他东西吸引。
童简鸾从袖中摸出来一条明黄色的缎子,抖开,咳嗽一声准备念,结果缎子被韩彤抢走,眼神贪婪的在上面扫,试图找出来其中召她回去的词句,然而正反面都翻遍了,还是没有一个字。
没有一个字。
“瞧什么呢”童简鸾好奇的看着她,“我只是带来圣上的一句口谕而已,这上面没有东西。”
“陛下陛下说了我什么时候回去吗”韩彤声音含含糊糊的问。
“陛下口谕你还是去死吧。”童简鸾把原句修改了一下。
事实上童简鸾提起韩彤时,明德帝只是眉头一皱,“这件事便全权交于你处置,朕不想再看见那个女人。”
“不可能”韩彤直觉否认,“陛下不会这么对我的”
“定国公府与南疆勾结,里应外合,通敌叛国,贵妃韩氏假孕欺君之罪,构陷妃嫔,戕害皇嗣,罪行滔天,实难饶恕,着褫夺贵妃封号,打入长巷,永不起用。”
童简鸾一字一顿的说完,再不瞧她一眼,也不去管那明黄色丝绢,对紫烟说了一句“动手吧”,便起身离开。
韩彤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紫烟青色的裙袂在空中旋扬了一角,“砰”的一声将门阖上,将锁扣上。
“来人”她声音清丽,此刻冷冽不含温度。
几个黑色的人影从角落中出现。
“动手。”
黑色人影将院中本来看似随意放置木板拿起来,“笃笃笃”的将门窗钉上,里面的人这时候反应过来,用力的拍门呼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然而纵使声嘶力竭,涕泗横流,哀嚎求饶,也不会有人来放走她。
正如当初她因为陛下酒醉临幸过一宫女,因那女子与商若言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后陛下为了抚慰她,并未给这女子封号,仍叫宫女服侍韩彤。然而韩彤妒恨非常,尤其这醉酒一夜珠胎暗结,韩彤便找了一个理由,将这宫女杖责小腹,将那孩子活活打的小产,之前帮过这宫女的,全部牵连,其中便有幼时的容玖。
只是那时候容玖并不出名,只是微末的一粒灰尘罢了,入不得旁人的眼睛。贵妃大忙人一个,没有在这上面上心过,当年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出宫的出宫,最后容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竟然无一人知道他早年善心过,也因此将本就在雪山之行伤到的腿,彻底毁了根本。
棍打小腿,在雪地跪了一夜,血和伤口被直接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