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点了点头:“最近生活上有什么压力吗?”
“有一个人……”他听见自己g涩的声音,不禁觉得很陌生,“有一个人,给了我很大压力……”
医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在你这个年纪,很多人都主动或被动地承受着来自家人父母的压力……”
“不,”竹泽打断道,“不是家人,是一个nv人。她想让我搬出学校的宿舍。”
“哦?”医生若有所思道,“nv朋友的话……”
“不是。”竹泽立刻否认,耳根因为窘迫而泛红,“她不是我的nv朋友。”
医生微微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竹泽捧着咖啡,头埋得更低:“我不想搬进她买下来的公寓,不想再有更多的金钱纠葛。”
话说到这份上,高桥永一不会不懂。他自小家境优渥,父母都是外科医生,从没有打过一天工;然而,像面前这个年轻学生那样,为了钱出卖r0ut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说起来,他们似乎有些共通的特征,或许是紧抿着的双唇,又或者是眼神里偶尔掠过的流星火光,他说不清楚,却能感受到。
高桥无需点破他的秘密,只是淡淡地说:“你已经做好离开对方的准备了吗?”
竹泽怔住了,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最开始,他当然无时无刻不是这样打算——拼命学习,早点毕业、工作,赚到足够的钱,结束畸形的关系,过上正常的生活。
现在他依然想快些赚到足够的钱,但却很久没有再考虑过离开她。
是从哪一天起,他的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当她伸过柔软的手,他再也不会下意识地躲开,而是自然地包握在掌心;当她靠在他的肩上,他心里充盈的不是罪恶,而是落日西沉的宁静;当她从浴室出来,ch11u0着身t,sh漉漉地钻进他的被子,他会一边笑骂着“傻瓜”,一边将她裹在怀里,感受着她t温的上升。
“你做好了离开她的准备吗?”高桥又重复了一遍。
竹泽先是下定决心一般,狠狠地一点头,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在目前阶段,你最想达成的目的是什么?”高桥换了一种问法。
竹泽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我希望,一切能够好起来。”
“好起来的意思是说,恢复到你遇到她之前的样子,是吗?”高桥继续追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诊室都是一片si寂,安静得两人可以听清彼此的呼x1。
“不是。”竹泽说这句话时抬起了头,直视着高桥的双眼,在他明澈的瞳仁中,高桥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流星光火,“我希望,我和她的关系可以变得正常。”
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
最后一句话,竹泽并没有说。
高桥从内衬的衣袋中,取出一张jing美的名片,递到了竹泽手中:“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和我私人诊室的地址。如果你需要,可以打电话预约。”
竹泽一惊,连忙说道:“十分感谢。但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负担不起诊疗费……”
想也知道,像高桥这样的心理医生,一定花费不菲。而他不可能拿着她的钱,去做什么心理治疗。
“不论多忙,谈话的时间总还是有的。”高桥依然是温和的表情,“钱的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是义务诊疗,我当然会义务到底,不会中途叫你付钱。”
竹泽虽然感激,却也满心疑惑。整个学校来咨询高桥医生的不在少数,难道他对每个人,都有这么周到的后续服务吗?
高桥好像看出他在想些什么,笑了笑说:“我知道有人会觉得,感情纠纷,从来不是x命攸关的大事。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为了nv人伤情痛苦。但是,这么说的人,大概只是没有t会罢了。你知道普希金吧?流放和软禁都没有击倒他,nv人,却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的生命。”
竹泽捏着那张名片,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高桥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个nv人,随随便便就摧毁了他。五年了,他再度想起她时,依旧是难以自持——心脏仿佛被撕开一个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腐坏的脓血,灼烧般的痛。
有时候,他会起一gu莫名的冲动,想要拿一把尖刀,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看看它究竟烂到了什么地步。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内心深处,高桥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一部分已经治不好了。可他又不能舍弃那已经烂掉的一部分,因为她在里面;与她有关的回忆,通通都在里面。
“你还能治好。”高桥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说给竹泽听,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要放弃,你还可以治好。”
毕竟是宣读过《日内瓦宣言》的心理医师,高桥抱持的首要目标,还是帮助这个年轻人走出痛苦。
因为nv人受尽煎熬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吧。他这样想着。
竹泽将名片揣进上衣口袋,对医生鞠了一躬。不知怎么,心情好像真的轻松了一点。
路过校外的小店时,他甚至停下来,愉悦地买了两份章鱼烧。
“请不要放红姜。”他自然地交代一句——千秋是不吃红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