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兵到澶州却只身回雍城,超出很多人预料,也令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大失所望。赵康玥在雍城布置了铁桶阵防备我“拥兵自重”,到最后竟派不上用场,当初于赵康玥面前进谗的李沅隆兄妹感觉到赵康玥的压力,下一步除了要收拢澶州的两万涪陵降军,再就是对我下手。
我终于回到东宫,在我离开雍城近三个月后。夜深人静夜半无人,到了自家门口,我却迈不出过门槛那一步,看着东宫门上挂着喜庆的灯笼,应是庆贺我凯旋的吧。可在这场权力争夺中,我真的是得胜者?就在我立在家门口徘徊不入,倒是门里迎接的人先出来,一前一后两个女人,前面含笑带着欣喜的是我的皇姐赵苑瑜,在她身后娴静而立的则是我心中最记挂的苏氏小女苏菡儿。
赵苑瑜见我盯着低头而立的赵苑瑜,抿嘴笑道:“皇弟在这里杵着作甚,还不到里面去,驸马和苏参将都来拜会过,你在宫里未出真叫人好生挂牵。姐姐能帮知会胡尚书他们,看来还是这些人好使,皇弟这不回来了?”
原来是赵苑瑜通知的胡袁明一众儒学派大臣,但这些大臣并未帮到我,倒是我所不欣赏的韩洛最后进言才得到赵康玥的采纳。赵苑瑜笑着上前,毫不避讳拉着我的手进内,倒好像她才是东宫的女主人。苏菡儿跟在后面不言语,一路到了正厅,荟儿和几名小宫女侍立在旁,主次分明,家也有了家的模样。
赵苑瑜道:“还是皇弟有本事,不像你姐夫跟着白跑一趟。宫里这两日赏赐不少,姐姐也跟着沾光。皇弟怎的不说话,可是心中觉得委屈?哎呀呀,父皇他如此不近人情,皇弟奏请还不是为江山社稷,真是叫人好生心疼。”
到了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赵苑瑜也总算发觉我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拿出手帕轻抚我干裂的嘴唇,目光楚楚比苏菡儿还要紧张几分,倒不知倒霉的驸马是否有这等待遇。荟儿有眼力劲端了盆水来,苏菡儿接过水盆摆在椅子前,等我坐下将前襟撩开顺带将裤腿卷起来,整个膝盖都是青肿。跪了一天两夜,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菡儿原本还能保持镇定,可当她见到我腿上的青肿也不禁掩面而泣,她拿起干布沾了水来为我擦拭膝盖,我勉强对她安慰笑了笑,想接过布自己来,她却执意不肯。赵苑瑜双眉轻颦道:“皇弟也是的,父皇既然要杀涪陵王,你顺着就是,与父皇耿着又是图何?本是打了胜仗回来,这是多大的功绩,连那女人都妒你万分,谁知道还是皇弟你太憨,或许是被人利用,这下父皇连对你刮目相看都欠奉。苏妹妹的胞弟还好,捞了个参将,你和你姐夫就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赏赐,府上缺这点还是怎的,恐怕又是那女人从中作梗。”说着脸上又愤愤不已。
我一脸无所谓道:“有赏赐总比没赏赐的好。”
赵苑瑜又白我一眼,却有几分妇人的风情,道:“不打搅你和苏家妹妹久别重逢,都说这小别胜新婚,苏妹妹这些日子有多惦记你。皇弟也要有几分男人的担当,不为自己也为苏妹妹多着想。走了走了,这深更半夜的也没人来送送。”我要起身相送,赵苑瑜却慧黠一笑道,“皇弟有心姐姐便领情。”
赵苑瑜带着佩剑侍女走了,连荟儿和几个小宫女都识相退下,厅堂中只剩下我和苏菡儿。苏菡儿悉心帮我擦拭着双膝红肿之处,这次我却不用她效劳,简单擦了擦便站起身来,当着她面前活动筋骨证明自己没事。苏菡儿要出去泼水,我道:“让荟儿那丫头去便是,云侍卫她们……可回来了?”
昨日进城便分道而行,我甚至不知云月和泠奴的状况。苏菡儿面色带着几分羞赧,点头应:“嗯。”
我心怀安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苏菡儿始有一家主母的风范。我与她心心相惜,可终究心理还是有重难以逾越的屏障,我们仅是相敬如宾,还没到相惜相守。她今日出来,连以前不离身的海棠小扇都没携,可见她也在走出心中魔障。
“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与你一同回门。此次兵马得胜令尊出了不少力,是时去拜会感谢。”我说完,还是准备在书房过夜,但腹中太饥饿,还是要先填饱肚子。好在荟儿端了热食进来,我也没那么多拘谨,便在书桌上进食。旁边敞开的一本书册有几首诗,第一首便是我不知何时誊写下的红豆诗,上面有些褶皱,看来苏菡儿不止一次拿来怀藉。
我在进食,苏菡儿一直守在旁,她似乎想主动走出最后一步,但到最后,她还是行礼告退回房。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内疚和不舍,这是我希望看到的,就算如此我也能睡个安心的好觉。
第二日我和苏菡儿一起回苏府,进院苏菡儿便告退往内院去见母亲,我则与老丈人苏亭侯会面。苏亭侯老脸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客套一番,道:“太子殿下见谅,要说这涪陵的战事结束,苏家生意实在忙不过来。等老朽先去打发了几名客商,再回来好好招待太子。”在我点头后,他便匆忙去了。
我独身一人在苏家的亭洛里坐下,苏文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见到我他拱手行礼,却毫不客气坐在石桌对面,自己倒茶饮。我问道:“见过令尊了?”
苏文嘿嘿笑道:“那是当然。姐夫不知道我回来时是多风光,我不是苏家做第一个做官的人,但他们的官都是捐来的,我却是堂堂正正赢回来的。家父对我恨的牙痒痒却在苏家子侄面前夸我有本事,那感觉别提有多舒畅!”